分明刚才还疼得躺在地上抽胳膊蹬腿,现在已经笔直地躺在他们的马车前面了。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人放下帘子下了马车,走到阮卿珏身边蹲下,温声细语问道,“你想要什么”
这话一听就是出身富贵的小公子做派,不过看他腰间的那块玉佩,就知道这人的身份可不只是普通的富贵少爷能说得过去的。
阮卿珏把钱袋伸到他面前,“是我走路不长眼睛,耽搁了两位王,现在怎么能黑白不分反手要你们的钱”
“你受伤了,纵使打错在你但小弟驾马横冲直撞也算小错。”他说得有多一本正经阮卿珏听得就有多难受,也听不出什么真心假意来,就是觉得造作的很,像是被什么限制了思想,失去了一个人张扬的灵魂。
阮卿珏听得难受就想跟着捣乱,刚起了一半的身子又躺了回去。
他抬头看着遮天蔽日的枝叶思索着,“那你请我去做门客如何”阮卿珏笑问。他把官场当儿戏,讨要个身份也如同一个稚童过家家,没有认真。
他仰视着板着脸严肃地和他商量的人,突然觉得这世人都很可笑,尊老爱幼,三纲五常,明明不是多大的事却一个人一定要赔钱一个人一定要讨钱,就因为些早已死绝了的人说过些看似很有道理的话,就让所有的人都失去了灵魂,多可笑。
“好。”他应下来,“我叫白霖,你可以随时去府上找我。”
“好说,免费的午餐没人会客气。不过我这人现在手头有点紧,去你府上怎么也得再添件衣裳,所以要赚你点钱。”
阮卿珏伸手让他拉自己起来,泥爪子顺手在人家干净衣裳留了两个骨节分明的爪印。
白霖沉吟片刻道,“那我问兄台一个问题,一个老人杀了人,他做官的儿子现在该怎么做”
曾有子曰,儿子弃官背父跑腿。
先下京城了发生了件类似的事,只是儿子和父亲身份都不一般,看来眼下两人是要去处理这件事。
阮卿珏细想片刻,“将儿子连同老人一并处死。”
车上听着的少年急了,冲下来想打人,被白霖拦住。白霖上下打量着他确定他是认真的,说道,“继续说。”
“大陈朝尚儒,儒者之道只教会人们躲避和包庇,而事实上也有言,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哪怕一时达官显贵也终究是老鼠,天 g 如此又怎么能保证日后不像他父亲那样杀人太子殿下,仁义之下尚有严刑,感 g 之前勿忘理 g 呐。”
作者有话要说
儿子背着父亲跑腿的是孔子的一个主张,苏格拉底主张告发自己的父亲,当然我这里写得更狠一点
第17章 入世十三修
阮卿珏昏昏沉沉地睡得并不安稳,身上的被子不时就会被踢到地上。空桑在边上守到三更,忍不住困意小心上了塌躺在他身边。
他小心地将被子盖在阮卿珏身上,那人不老实地乱动,空桑趁机一裹把人过成个蚕宝宝,抱在怀里。
空桑看他的目光变了变,好像什么东西在此时清醒,又被压制回去。
两个人挨得很近,呼吸也可以肆意相交。空桑想起自己从小就被阮卿珏踢去一个人睡,从未像现在这样离得这么近,神使鬼差地把人抱得很紧。
其实凡是长着眼睛审美观没死的人都应该觉得阮卿珏长得还不赖,英气而不复女子柔弱,精致的五官略施胭脂就是佳人。
如果他醒着,那张欠得恨不得随时挨耳光的嘴会让人觉得他很难相处,人高马大又不正经,女子见了不想依赖,男子看了又觉得他不够低贱,自然不会有人喜欢。
但如果他睡着了,就什么都变了。背影变得单薄,微微躬起的身子小心蜷缩着,畏惧着。露在外面的手一直都是冰凉的,让人忍不住把他拥入怀中,小心呵护。
冷汗打 shi 了他本就单薄的衣服,勾勒着他的轮廓,消瘦又无力的一具身体,好像一只垂死的天鹅,无声等待着死亡。
空桑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发现他的皮肤呈青白色,像具缓慢腐烂的身体,无声压抑着另一个已经结束的故事。那个故事他无从知晓,也无力接受,甚至他从本质上畏惧着知晓那其中的真相。
空桑看着他轻轻抿着的唇,毫无血色,轻薄的像是这世间最无情无义的人。可事实上这人除了没良心,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阮卿珏虽不像其他父亲那样育人,却一样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最浓重的一笔,无论怎么掩饰都无法被掩盖,他也永远无法忘记。
而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总想要从中得到不一样的回应。
或许真得如他所说,是因为前世吧。那他一定因为什么原因,没有陪这个人到最后。
手小心触到阮卿珏的唇,那个人没有醒,额头的伤上过药仔细包扎后还是被血映红。在白布上如同凋零的梅花,落败的美。
他知道这只死皮赖脸做他父亲的老妖怪并不只是把他当儿子对待,可阮卿珏也绝对不会允许其中任意一方做出任何出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