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一真点点头,“金玉樽。”
古伯叹了口气,“这是先皇手书,御赐的牌匾。”
历史故事总是凄美动听,真心为之戚戚的人却属凤毛麟角。
当年金玉樽还不叫金玉樽,而是个相当侠气的名字。
叫风自来。
风自来也不是酒楼,只是挨着茶棚的一家小作坊。
那里最有名的的厨子不是男子,正是那位哑巴老板娘。
当时的王爷喜好美食,经人介绍到此,一尝之下惊为天人,当天便将店迁进了王爷府。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怎奈两人皆是福薄,相守不过十余年,双双撒手人寰。
没有一个子嗣留下。
先皇悲痛至极,追封风自来为御厨,下旨督建了一座的酒楼,特赐斗尖顶,黄金廊。
新店更名为金玉樽,请的掌柜则是老板娘唯一的侄子。
他感念皇恩浩荡,菜品一律折半售出,物美价廉,得了个活菩萨的美誉。
然而世事变迁,活菩萨没能长命百岁。
他的遗愿就像春水,浪击碎玉,一去不回。
这日张车前下了值,发现家中屋冷灶冷。
正纳闷,不一会儿,燕一真抱着一满怀的东西姗姗归迟。
“这是什么”
张车前有些怨念。换在平时,这会儿他都已经吃上饭了。
燕一真的手艺比他好一点,他自甘沦为洗碗工。
“总不能在你家白吃白住,我准备去给人画画贴补家用。”
两个人都不觉得贴补家用四个字有什么不对
而张车前对此的反应是
“你还会画画画个什么来看看。”
燕一真想了想,认认真真比着尺寸裁下一张整齐画纸,研墨润笔一气呵成。
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张车前肚子也不饿了,专心在旁看他画。
“画好了,张爷请看。”
“”
“此为黄甲图,取的是王昌龄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之意,乃是青藤徐派鼻祖徐渭大师的著名画作。我借此画感谢张爷,祝张爷也如金甲军一般勇猛无双、势如破竹。张爷意下如何”
“当年要你写春联,你就拿个螃蟹诗来应付我。”
“啊张爷大人大量,那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
“今天让你画个画,你又给我来个螃蟹是什么意思不长记xg,找打”
“哈哈哈张爷好眼力啊哈哈哈我错了别挠了哈哈哈哈”
“是不是把你胆子养得太肥了嗯老子迟早剐了你”
“张爷饶命,张爷饶命啊哈哈哈哈”
“今天做成了几单生意”
“还未曾一定是我初来乍到,大家不放心,日后就会好的。”
“无妨,我知道你画得好便是了。”
“今天生意如何”
“不如何,这儿的人不懂画”
“是是,我的大画师快回来吧,天都黑了。”
“哟,今儿来生意了”
“成了两单。”
“挣了多少”
“七十铜板”
“今天”
“我”
“行了,我知道,别当回事,你还是专心念书要紧。”
“可是”
“不乐意那也没辙,明日别出去了,本就没指望能挣多少钱回来。”
“你别小瞧我”
“没有的事,好好,是我说错话了,我去和我们头说说,让他介绍你去”
“不,不用你帮,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
“嘿说说还真跑了燕一真你给我回来”
“燕一真”
第10章 4650这小jian细
燕一真一跑就是大半月,张车前万万没想到他这么大本事,只好低声下气地同大家换班,每天从早站到晚,挨家挨户训巡逻,年度最佳巡捕就是他。
就这样好一通ji飞狗跳,居然还是没把人找着
能耐了啊张车前快气炸了。
他的同事们原本是这样议论的“阿前好本事,讨了个会理家的弟弟,一下值就有热饭吃。”
打那天起,同僚们就改了口“我们都看走眼了,那不是个弟弟,是个祖宗哟”
张车前怒比了个中指。
燕一真在此无亲无故,最有交情的还不就是他张车前
他这一走,连张车前都不知道他的去向,还有谁能知道
妈的,说不得,老老实实找吧
说到底,张车前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跑掉。
更不明白自己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人是因为什么。
也许猜到一点,但绝不承认的。
张车前能巡逻的范围有限,那些犄角旮旯只好利用空余时间去找。
从城中到城郊,从客栈到寺庙,书店,当铺,闹市,他几乎把每个角落踏了个遍。
当这些选项全部排除,剩下的只有
青楼。
青楼
他想想那种画面,浑身就像爬过几百条蛇,不寒而栗。
但是也得去。
张车前这样有个xg有肉的壮汉姑娘们最是喜欢,接二连三来招揽他。
他抱着刀在婉玉馆前站了两盏茶,最后黑着脸走掉了。
张车前发誓,燕一真要是真有胆子躲到这里面来,他就再也不同他相认
绝交没商量
日子一天天过去,当天心头种种的焦虑、愤懑、委屈、难堪,终于一一消失。
张车前望着城楼底下,旅人、商人、方士、郎中,三三两两结伴进城,或失意或欢喜,不一而足。
他再有力,再懂诗画,也只是一个小兵。
待到天黑,街头熙攘,华灯初上。张车前走下城楼,站在街道上,人群中,他发现唯有自己是一片茫然的。
悲也无甚可悲,喜也不知喜从何来,行尸走肉,这四个字说的就是他吗
彼时春分已过,一场场春雨甘霖不吝降临,他替瘸了腿的老樵夫担柴回家,途径一处山沟。
天色已近黄昏,樵夫无意说起,沟里荒了许久的水田前些日竟然有人来租。今日路过,想去瞧瞧水田怎么样了。
说着又不禁感叹,那人看着恐怖怪异,又像好人,也像坏人,若非自己年老独力难支,真未必会租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