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只是心有不甘”宋瑞愤慨的冲口道。“我哪处比不上宋琅父皇根本就是偏宠他,才让他当太子”
“宋琅比你聪明,懂得不争是为大争的道理,清楚如何审度时局,顺势而为,而你只会玩些偷鸡摸狗的小把戏,陛下立他为太子是迟早的事。”德妃严词训斥。
“如果我不争,就更不可能有机会了。”宋瑞执拗反驳。“如果外公肯帮我,说不定今日拿到太子诏书的人是我”
“傻孩子,你真以为你外公想帮你”德妃微带鄙薄的奚落道,心说她怎会生出这么蠢的儿子,贺国公貌似态度中立,却放任贺容玖和宋琅交好,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贺家想要扶持的人,从来都是宋琅,不是自家外孙。
贺国公为了不伤外孙的心,不直接说破而已。
宋瑞瞬间恍然大悟,掩不住忿然的瞪着她。
今日在朝殿上,贺国公不就是第一个出班跪拜的人吗
他蓦然感到极度难堪,原来从头到尾他只是个跳梁小丑。
他的汲汲营营,他的苦心孤诣,在别人眼中全像拚命的竹篮打水,是场愚蠢至极的笑话。
或者,他的出生、他这个人,都是个笑话
“我知道,父皇不喜欢我,妳也不喜欢我,外公也不喜欢我,连兄弟姊妹也没一个喜欢我”他忿懑难平,再度失控的对她怒吼“既然如此,当初妳根本不该生下我”
德妃一时无言以对,忽然对儿子心生愧疚与怜悯,她之所以生下他,是因为必须巩固后宫地位,维持贺家的权势,皇嗣是后妃固位的最大依仗,她必须有一个孩子,尤其是儿子。
她虽和皇帝两情不相悦,甚至相看两讨厌,可皇帝同样必须让她诞下皇嗣,流有贺家血脉的皇子,更能箝制掌控贺家,血脉是最坚韧的锁链。
摊开来说,宋瑞其实是政治角力的产物,是皇帝与贺家互相牵制的牺牲品。
“我恨妳我恨你们”
宋瑞的情绪彻底崩溃,颓坐在满地碎玉中号啕大哭起来,二十好几的大男人,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说穿了,就是个严重缺爱的可怜人。
爹不疼,娘不爱,连姥爷姥姥都不喜欢他,打小在冰冷无情的宫殿中长大,只有照顾他的奶娘嬷嬷给予一些真心关怀,可毕竟主仆之间永远比不上家人亲情。
他想争皇储,其实只是想让父母亲多关注他一点,会吵的孩子有糖吃,可他不论吵或不吵,永远都拿不到他想要的那颗糖果,所有的糖果全给宋琅吃掉了。
德妃不忍心,蹲下来用袖子为他擦眼泪,能体会这孩子心里的苦楚,晓得他是多么憋气窝火的活着。
想当年圣命不可违,她被迫入宫,当时她已有心上人,两家亦开始说亲,却生生给拆散姻缘,因此对皇帝心怀憎恨,也是满心苦楚,不得不在宫中和其他嫔妃勾心斗角,极为憋气窝火。
贺家家训男儿不许纳妾,女婿亦同,婚嫁唯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辈子只认定一个伴侣,贺家女儿此心皆然,德妃被迫成为帝妾,与其他女人共事一夫,心中不由充满怨怼。
虽然生下宋瑞,他却擅文不擅武,因他为了讨好皇帝而刻意重文轻武,容貌亦偏像其父,她因此不怎么喜欢他,但关乎母族兴荣,不得不替儿子多想想,魏家殷鉴不远。
她心知肚明,顺安皇帝不会让宋瑞坐上皇位,怕大绍江山以后成为姓贺的了。
宋瑞夹在权力斗争中,心 g 日渐扭曲,她却总是敷衍了事,眼不见为净,她想,这的确是身为人母的她的错,这终究是她的孩子啊,唉。
“别哭了,大男人哭成这样子成何体统,叫人看了笑话。”德妃呵责他,语气却是和徐的抚慰。“你打小不爱哭,今日倒是把泪水都倒出来了。”
宋瑞眼泪汪汪的看她,打着哭嗝,眼神像个倔强的小男孩。
德妃叹息一声,再和声劝道“来日我向陛下为你讨个好封地,待陛下升遐,新帝即位,咱母子俩自去做富贵逍遥人,何苦一生困在这狭隘的金笼子中。”
宋瑞久久不语,不知是听进亲娘的劝解,或者心中另有想法。
然而不管他怎么想,尘埃即已落定,万事俱灭,多说无益。
清川郡主怀孕了。
这件事没几个知悉的人,她身边的仆妇丫环全换了一批,原本的那些不知去向,恐怕都给封口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清川王府内吵吵闹闹,且事关宋琅,宋瑞的探子报来此事,他忆起游猎那日,清川郡主一夜下落不明,事过三个月,她一口咬定腹中所怀的当今太子的骨肉。
再回想当时,他给宋琅下了药,自己好像也不小心吃到,火烧火燎之际撞上江丹书,本想抓来泄火,没想到反被压倒,给狠狠折腾了一整夜,此笔恨事至今难平,恨不能杀了江丹书灭口。
不管宋琅当日是否中招,清川郡主在王府中闹腾不休,对清川王说孩子是宋琅的,一名幕僚说女人最重名节,她胆敢这么说,肯定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