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主子没事儿,累了而已。”雷童把老太监拉到旁边小声道,他一直默默跟随在贺容玖身后。
老太监松了口气,用手势指使其他人准备侍候的东西,所有的人如释重负,安静俐落的退下,主子没事,贺公子回来了,想来他们逃过一劫了。
贺容玖将宋琅安置在床上,小心脱下他染血的外衣,手臂上渗出血迹的白布几乎刺痛他的眼。
他还是来晚了些,稍早在街上远远见着宋琅时,他不该停下脚步,只为多看一眼。
真是让人不省心的小家伙。
贺容玖无奈心道,摸摸他略显苍白的脸庞,心疼得不行。
“贺公子,可否让奴婢替殿下擦擦脸。”一宫女极小声的问道。
贺容玖直接拿过她手中的热帕子,亲自替他拭净脸面脖子和手臂,脱了他的鞋子,细细擦拭每一根白润脚趾头,动作极为温柔,带着说不出的亲密与缱绻,那宫女看了都忍不住脸红。
擦拭干净后,轻轻为他盖被。
“唔父亲”宋琅皱眉梦呓,呼吸急促,显然做了恶梦。“二哥不可以九哥九哥”
“别怕,没事了。”贺容玖轻轻拍抚他,俯身在他耳边呢喃哄道“是我,你的九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别怕。”
宋琅眉心舒展,气息渐渐匀缓,再度安心的陷入深沉睡眠,唇边甚至带起一抹微笑,换成好梦了吧。
贺容玖忍不住用姆指抹过他的唇,触感又软又嫩,尝起来想必又香又甜呵。
低不可闻的一声轻笑,贺九郎全然不知,此时自己带笑的表情看起来有多么
猥琐。
对,看倌您没看错,就是猥琐,活像个准备辣手摧花的 yiacuten 贼。
咳嗯,幸好其他人全都在外边静候召唤,没人瞧见,否则怕是又要吓死他们了。
天边微光初明,风起云涌的一夜过去了。
晨曦乍现,风卷残云,天地乾坤朗朗,无际万里天晴。
皇宫另一边,大驸马伤重垂危,数名御医合力抢救,险险将人从鬼门关拖回来。
由于不宜颠簸及移动过远,老皇帝下令让大驸马在宫中休养,宋玲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照料他,将七岁儿子和公主府中的三岁小女儿暂托宋琇照顾。
老皇帝松了口气,幸好没让女儿变成寡妇,否则如何对得起故去的发妻。
他与芊皇后共孕育三子女,长公主宋玲和长子宋珑都在他未登基前出世,宋琅则是芊皇后年逾四十后才怀上的,几乎用命换了他的出生,帝后老来得子,视同手中宝眼中珠,千般宠万般爱。
老皇帝每每念起芊皇后就胸口疼,这是他挚爱的女子,他却违背了唯二人白头偕老的誓言,为了政治权谋不得不册妃纳嫔,心中对她充满愧疚。
芊皇后为他生儿育女,总是体贴他的难处,帝后情深,无怨无悔,临终前只道,愿三儿女一生安好。
他同样疼惜这三个儿女,在他眼中,只有这三个孩子才是他真正的孩子,是他与心爱女人共育的骨血。
他原本确实想立宋珑为太子,由嫡皇长子入主东宫、继承皇位乃是顺天应命,因此才令他掌朝摄政。
可惜宋珑实非帝王之材,身为皇帝,他不得不多方考量,免得坏了宗族社稷,败了大绍江山。
唉,在身为父亲之前,他必须先是个皇帝,一切以大局为重。
老皇帝无奈叹息,无上的权势富贵,同样要用无上的代价来换取,包括骨肉亲情。
很快的,皇宫恢复往日平静,宫奴迅速将血迹刷洗干净,重新粉刷血痕斑斑的污秽墙面,厚厚的墙粉一层又一层,每刷上一层,便掩盖了一层罪恶,粉饰太平,天下太平。
宗人府最高堂官宗人令请见,亲自向皇帝汇报“启禀皇上,二殿下与四殿下已发至宗人府,敢问皇上对二位殿下的处置可有想法”
皇帝垂目思考半晌,不喜不怒的回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切依宗法议罪,不必问过朕了。”
“臣遵旨。”宗人令领命退下。
“父亲”侍立一旁的宋珑欲言又止,宫变后续处理大多由他主持。
“珑儿有话便说。”
“稚子无辜,他二人的皇家血脉是否能从轻发落”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朕以为你懂这个道理。”
宋珑忙揖道“儿子失言了,请父亲责罚。”
“罢了,贬为庶人,流放千里,一生不得返京。”
“儿子替子侄们叩谢皇恩。”
老皇帝忽然问道“珑儿,你想当太子、想当皇帝吗”
宋珑双膝重重一跪,在坚硬地面上磕出闷响。“儿子不敢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