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格谋害先帝是事实, 不过只有当时在贞观殿里的几个人知道。事后有人问到紫夷香的事情,李镜尽数推在了周尚宫身上,并未提到李格, 是以, 到现在李格还在自己的府宅里住着,李镜派了亲信监视。
楚言垂下眼眸道“我想, 圣上也不愿处置他吧”
就像她知道了前因后果, 知道自己被他利用, 有怨有痛心, 但也不想揭穿他, 也为他感到悲哀,怎么也想不到当年的那个人,会变成如今这样。
宫阑夕眼神微变,他与李格并无情谊,看到先帝枕下的香囊时就想去质问李格,但还是忍住了,谁知李格居然利用楚言。
“你也太善良了。”他语气怪怪的。
楚言先是愣了一下,苦笑, 想起前世阿翁的死, 如果她知道先帝对她有那种心思, 她怕也是会利用来对付先帝, 遂轻叹道“如果是我,大概也会不择手段,他也没想到会被我知道吧”
宫阑夕心里不舒服, 不是嫉妒,是因为李格明知先帝的那种心思,却还是将楚言陷入了危险之中,但这个人的特殊身份,让他也无法做什么。
这个人,也让李镜、定国公都没办法去指责或者治罪。
此刻,李格在贞观殿的书房等候,再次踏进这里,已经换了个主人,如果不是五年前的事,今天坐在这里的该是他的阿耶。
脚步声从外传来,身着常服的李镜走了进来,他居然没让人通报。
李格转身向他行礼“侄儿参见圣上。”
李镜道“不必多礼。”
一时书房内寂静,时隔五年,李镜难得能这么仔细的看他,长身玉立,温和如春风,看起来还没变的样子,其实
李镜轻叹“记得你出京时,还是我送你到了弋阳,那时候你才十一岁。”
李格垂首道“当时的情景,侄儿记忆尤深,路上多谢圣上的照顾。”
李镜看着他,眼中浮现怜悯,从京城到弋阳用了一个月的路程,这孩子都很沉默,眼中一片淡然,不悲不怒,一切正常,甚至还会笑,从小他都是与众不同的,那时的表现也是出人意料,让人更加心疼惋惜。
“今日叫你来是想问你,日后你有何打算”李镜问。
“一切听由圣上安排。”他答道。
李镜苦笑,这真是个难题,他害的四哥落下了腿疾,意图霍乱朝政,谋害了先帝,却还如此淡然,是料到他不忍处置他
“我周游各地时,曾去过太清宫,那里风景优美又视野广阔,不如你就去那里做一个清静无为的道士吧”
李格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让他出家就很意外了,更不用说太清宫是远在在东海之滨的崂山,远离京城。
见他没有回答,李镜问“怎么了”
“好,”李格笑了一下,但无甚笑意,又说,“我想见楚言一面。”
李镜并不意外“这件事我不能做主,你要见她,你去与她说。”
楚言已经很久没有再做关于前世的梦,近来又梦到了两次,每次都在即将看到那只手的袖子时都会突然醒来,她总觉得那只袖子上有很重要的信息,然而她前世死前没有看清楚。
青柠进来时,青婷正在给楚言揉肩膀,看到蹙眉的楚言,她迟疑道“郡主,弋阳郡公来了,在前堂里等着您。”
楚言眉头微跳,微阖的眼睛没有睁开,淡道“告诉他,我累了,不便见外人。”
不忍怨他,不代表就想见他。
“是。”青柠应了一声,出去告诉了淮陵侯府的仆人。
那仆人跑回前堂,将青柠的话告诉李格,李格并不意外,道“烦劳回去告诉明河,今日若见不到她,我是不会走的,侯府不能留客,我就站在门外等候。”
仆人愣了半天,才急匆匆的褪去,许久人回来了,却是青婷。
他怔住。
青婷福了一礼,道“郡主已怀有身孕,不方便见外男,郡公若有事情,可等五郎君回来,一切尽可告知五郎君。”
这一番话说完,李格沉默,许久道“能否借我纸笔。”
青婷拿着他写好的信回到松雪斋,楚言没有看,也没有说该怎么处置,信就静静地搁在桌上。
青婷看着面无表情的楚言,又想起李格离开时的样子,有种淡淡的悲凉,郡主和他又发生了什么吗
楚言终于睁开眼看向那张折叠的信笺,上面也不知写了什么,盯了好一会儿说“烧了吧”
青婷愣住,她以为郡主会看的,犹疑着拿了信笺,再三瞄了郡主几眼,出去烧掉时她还是忍不住偷偷展开了,上面只有八个字
东海之滨,不复相见。
弋阳郡公要去定州了
谁也不知道李格是什么时候启程的,他去太清宫做道士的事情也只有少数人知道。
当然也没有人关注他,因为正月马上就要到了,新帝李镜也要改年号了,因为国丧期间禁止礼乐,所以京城并不热闹。
韩仲安和韩婉宜也要启程回扬州了,他们来京城已经一年多,今次终于可以回去,只是他们一走,今年过年只剩定国公和楚焕二人,届时他二人又该多尴尬难堪
韩婉宜两人来向楚言道别,楚言眼中浮现歉意,虽然是前世的事情,但她仍觉得很对不起韩婉宜。
“此次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还能跟阿姊再见了。”韩婉宜不舍道。
楚言笑道“你若是嫁到京城,不就能见到了”
韩婉宜羞道“阿姊说什么呢”
两人都笑了出来,韩婉宜又道“昨日进宫见了姑母,她精神还不错。”
楚言点头,听闻等国丧结束,李镜就会让诸王去往各自的封地,鄂王会带着韩太妃去封地。
韩氏兄妹离京后,阮珍和武阳登门做客,她们的到来,让楚言很高兴。
楚言的身姿仍旧窈窕纤细,阮珍歪头瞅着她的肚子道“怎么还不大呢让人好等。”
惹得楚言失笑“你怎么跟五郎一样,都这么急这才两个多月。”
阮珍道“谁不急啊你也很着急吧”
楚言遮住了肚子不让她看,盯的她怪不自在的,之前宫阑夕也是,对着她的肚子又看又摸的,晚上就寝时都会不自觉地伸手覆住她的肚子。
一直没听到武阳说话,楚言见她魂不守舍的,奇道“平时叽叽喳喳的武阳县主,今日这么安静”
“啊”武阳回神,“没事啊怎么了”
阮珍笑话她道“夸你娴静淑美呢”
武阳垂她一拳,骂道“我看你是该挨打了”
阮珍任她施展小拳头术,看向楚言笑的很贼“对了茜茜,韩大郎和韩小娘子跟你告辞时,可有说什么吗”
武阳捶阮珍的动作微顿,楚言嘴角露出邪恶的笑“说了很多话,不知阿珍想知道什么”
“嗯”阮珍故意蹙着眉头,好一阵思索,武阳抿着嘴巴不啃声。
阮珍笑的更贼了“我想问你,韩大郎什么回来”
楚言不紧不慢的喝完了一杯茶,见武阳眉间有急色,才道“表哥什么回来,跟你什么关系”
他们两人一唱一和的,武阳“”
阮珍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道“对,是没什么关系,哈哈”
“你们两个”武阳恼怒,不能闹楚言,她就集中攻击阮珍。
阮珍直叫,毫不留情的回击她“我怎么了怎么了”
两人一阵打闹,楚言在一旁笑的不行,尤其是武阳又羞又恼的样子。
阮珍逼问道“说,你是不是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回京”
“没有,”顿了一下,武阳又加重了语气,“怎么可能,关我什么事”
“那我就不问了,茜茜,你可也别说。”阮珍道。
楚言连连点头“当然不说。”
结果,武阳很能忍,愣生生的直到走了都没有问。
如果武阳不能明白自己的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楚言也不能做什么,当初武阳说要效仿长灵公主的话,她记忆尤深,武阳是闺友,但韩仲安也是她的表哥啊
年关将至,楚六娘仍在赵家,赵周氏很不乐意,怎么到处都是跟楚言相关的人。
赵周氏对着赵怀瑾直接表明了来意,大致就是该过年了,家里不能有一个不清不楚的女子,而且他都已经订亲了,对孙家不好。
谁知赵怀瑾道“等国丧过后,我打算向孙家退婚,然后娶她。”
赵周氏愣住,不可思议的问“你说什么”
他平静的说“回阿娘,儿子打算娶楚六娘。”
赵周氏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