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首对上桑落的眸,桑落的眸比往日冷了几分,但捧着花名册的手却在发抖。
桑落犹豫着,让赵修的眼里生了光,但桑落后来说出来的话,又让那光瞬间灭了去,像是刚被人掐了灯芯的灯烛。
“雍国公,小人以为这册娘子都配得您。”独我配不上。桑落说着便低下了头。
几年的重阙生活依旧改不了他的,是站在倾慕之人的光华下的习惯xg自卑。
“好。那便全凭母后和挚友做主好了。”赵修咬牙将这话交代完,便不停歇地拂袖而去。
之后的赵修xg情便大变了。隔三差五地会带一个男儿归府,还要叫上桑落看他如何折磨那人,但并不许桑落碰那些人。
再后来便是梁斟入府,做了主母。但结婚当夜,梁斟便未等到自己的新郎。
赵修醉在了桑落怀里,将桑落上下吃了个遍,还说着桑落不想听来的胡话。
桑落越来越看不懂的人是赵修,越来越不放心的人也是赵修。
赵修在梁斟入府后,便极少和桑落生气了,也少见他二人吵架,当然,也更不会拉着桑落给他读折子,不过桑落每日都会给他帮把手。
平素的事一般是桑落如何说,他便如何做。桑落不管他和别的男人,他便如旧将人往府里带,玩厌了或者歇气了,便丢了;桑落说他该有个孩子,他便夜夜宿在梁斟身边,直到梁斟房里传来喜讯;桑落说他该歇歇了,他便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日不见旁人
他处处听着桑落的话,却让桑落总觉得有些怪,像小孩子赌气,却有不似孩子。
但有些东西,却仍然未变,比如赵修那颗心。这是桑落和赵修心照不宣的。
每年总有那么几次,赵修会喝得酩酊大醉,像小孩子一般来到桑落的房里,和他耳鬓厮磨。桑落也会由着他折腾。
毕竟他们之间从那时便生出了一道天堑,只有在赵修醉了,这条天堑才会变成罅隙,才能让他变成桑落的触手可及。
而最后打破这场宁静的,是谢无陵的到来。谢无陵一来,桑落便明白了王朔将他留在这处的原因。
但他却做不到他身为棋子应走的那一步。
或许世事总是两难全,他住在雍国公府上,选了赵修,在雍国公府上看到谢无陵被辱,又想选谢无陵。
最后反是弄巧成拙,他知道赵修误会了,而他那日的一个举动,便足够让谢无陵在赵修心中万劫不复了。
在赵修看来,谢无陵不仅拿走了他的家当,还骗了他的桑落。
只是赵修看不到,桑落眼里再不复当年澄澈。
他们两厢折磨,磨去了桑落以前在他那处攒的所有勇气。
桑落可以大大方方地和谢无陵说他爱一个叫赵修的人,愿意为他,和谢无陵一别两宽。
却不敢在赵修眼前透露一句情爱。
他怕赵修听见了,会质问他,既然有满心的爱,又为什么要亲手推开他。
这是桑落无论如何都回答不了的。
他不能让梁后放弃赵修,他只能放弃自己和赵修之间的情爱。
那时梁后召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他赵修背后的母族是梁氏,如果梁氏放手了
桑落跟着赵修承师于重阙学堂,自然知道这话的意思。
这重阙背后的腌臜啊,果然不是赵修一味蒙着捂着,桑落就会不知道的。
他甚至比旁人更懂赵修的处境。
如果梁氏一族真的放手,便是梁后再挣扎,也护不住一只站在枪头的鸟。
但桑落知道得再清楚,也不如昭行的人,算权谋与人心到底比不过谢无陵。
他放掉了情爱,却走了条殊途同归的路,赵修到底还是被梁氏放弃了。
唯一不一样的,或许是谢无陵念着他们的交情,又或许是谢无陵为了护赵祚,到底手下留情。
他将赵修搂进了怀里,大概这是最好的结果,不是青山殉葬,不是cao席裹尸,也再不用担心梁氏会弃他。
桑落想,现在大概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吻他,爱他,和他相依为命了吧。
虽然那些曾经的意气风发,那些打马同游的日子,都成了人间留不住。
但那年替他收拾了一干纨绔的英雄,却就在他怀中。
而那个英雄,在他眼中,依旧威风凛凛。
作者有话要说 桑落和赵修的故事就到这里了 之后桑落为什么会放火烧了雍国公府,在剧情走到了会有交代的。
戏袍这个也要收尾啦大概就是给赵祚一个照顾谢无陵朦胧发糖的机会啦
第55章 从山之秋
羡之一早便着了人备马去灵荐观。但脚还没迈出居衡,管事宦官便来拦脚了。
“何事,如此匆忙”羡之皱了眉,冷容询了声。
小宦官自知自己惹了羡之不快,立马蹲了身下去,唯唯诺诺道“昨日入杏林的那位郎君死了。”
羡之受了一惊,转瞬由似在意料之中一般。
“父皇在,你可向他报了”
羡之是想打发了他,好赶去接陆岐,不知为何他昨夜梦里陆岐总是捉着他的衣角,哭着唤他,他心下烦躁得紧。
谁知这小宦官更胆怯了,他才来居衡时,大家只说信陵主是园子的主人,有事都须先过他眼。
所以小宦官去给桑落郞君送早膳时,看到了那血淌一地的景象,就马不停蹄地来找羡之了,却不想羡之问了这话,他不自觉地抖了抖。
不是羡之眉目有多吓人,而是民间都传羡之的师父是坏人,羡之跟他耳濡目染,自然也很可怖才对。
“这样吧,你去廊屋找父皇,将这事说与他。并告知他一声,我去给长乐姑姑问安去了。”羡之交代完,便抽身上马,一摇缰绳,走往城外。
小宦官依言起了身,见羡之走远了,嘴角才勾勒了一抹笑,从袖口掏出了一枝杏花,置于门外对着的柳树荫下,才拍了拍手去了廊屋。
而廊屋里,没了安神香的帮助,谢陵天未亮便醒了,他睁着眼在一片漆黑里适应了一会儿,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听人推门而入。
那人掌了一盏灯烛,端着什么东西来到了床边。谢陵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心下有几分安心,也起了意,合了眼装睡。
赵祚细细打量了眼前人,抿嘴笑了一声,又叹了一气。
谢陵听到衣料摩挲的声音,眼皮不小心动了动。赵祚却不戳破,将端来的那碗药独自饮了一口,俯身吻上了谢陵的唇,舌轻易叩开了谢陵的唇,将嘴里的药渡了去。
谢陵被他这一系列动作弄得猝不及防,推了推身前人,便咳了起来。
赵祚立马将他搂进了怀里,手轻拍了拍谢陵的背“醒了”
谢陵将将止了咳,横了眉,睨他一眼“嗯,你做什么”
“我”赵祚眼里尽是笑意,大言不惭道,“喂药。”
“谁说是,这般喂药”谢陵咬咬牙,他那老脸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才好。原来总是他主动,现在赵祚这般待他,他只想被子覆头,和羞走。
“羡之。”赵祚一本正经道。
“儿子不在,你就说他坏话”谢陵抬手点了点赵祚的下颌,啧啧道,“父不如师,父”
谢陵的话未揶揄完,便被赵祚抓了下巴,唇又被赵祚轻啄了下。
“真是他教的。”赵祚搂住谢陵,将床头的衣衫取来披在谢陵肩上,又道,“那时我才将你从皇赵修那里接回来。散了众人,只留了一个御医。”
“他看到了”谢陵欲言又止,那段时间他一直处于浑噩中,一面是无颜对赵祚,便不想醒来,一面又惦念着眼前的人,便也放不下自己的xg命。
一口气吊到了扶风的冬天来临,那之后赵祚被罚去了贤山修身养xg,而他
总之便是无缘细说的一段,再等到赵祚回来时,二人便没有机会再叙这段旧了。
赵祚将那碗药端给了他,才道“不曾,他替你把了脉,说要取了枷才行,但”赵祚顿了顿。
谢陵知道他的意思,接话道“胸口的红琼吓着你了”
“对不起。”赵祚搂过他的手臂紧了紧。
“嗯”谢陵一脸云淡风轻,拍了拍赵祚的手,打趣道,“取枷的事,我不记得了。但那个赵修真的一点不怜香惜玉,给我戴上那铁枷时,我还感觉羡之可能要没了师父了。”
“嗯,我也以为。”
“哈以为什么”
“以为会没了你。”
“怕吗”
“怕。原来怕没了你,就没了皇位。”赵祚抿了抿嘴,眼里尽是狡黠。
“原来我只是皇位,那你现在有了。”谢陵仰首,回怼了一句。
“现在也怕,”赵祚趴在谢陵肩上,缓缓道,“怕没了谢无陵,又没了你。”
“你呀,这话便是诓我,我也知足了。”
“昭行之下,不得诳语。”赵祚认真道,“我还记着。对你,我从未打过诳语。”
“胡说”谢陵蹙了眉头。“你当年走之前就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