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破军留下看护阳武侯,卫简小心翼翼拨开洞口的丛棘藤蔓走了进去。
山洞并不深, 而且相对比较干燥, 空气中的瘴气也要比外面稀薄许多,算是林中不错的栖身之地。
洞口失去了遮挡, 光线投射进来,卫简走了十米不到就将洞内看了个周全,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贴靠在里侧山壁上的青衣男人。
卫简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去,鼻端突然嗅到的明显血腥味让他顿时心下一沉,定睛一看,只见沈舒南的两侧手臂上竟有好几处刀痕, 伤口虽为见骨,但刀口处肉皮翻开, 血迹凝固,看着也挺瘆人。
第一时间喂他服下两粒药丸,卫简仅仅蹙着眉头服他坐起来靠着自己,果然,在他背部也发现了两道刀伤, 所幸比手臂上的浅了许多, 看起来应该只是划破了肉皮。
沈舒南受过的伤, 不知比沈舒南现下的严重多少,若易地而处, 这点刀伤卫简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可也是奇了怪了,换做沈舒南, 就觉得格外碍眼。
紧盯着沈舒南苍白的脸,直等了将近一刻钟还不见他有苏醒的迹象,卫简心里有些发急,抬眼看了眼洞口后,迅速从腰间摸出之前取血时所用的那个细颈瓷瓶,寒光一闪,细蜿的血流就无声地淌入抵着伤口的瓷瓶口里。
因为不确定沈舒南到底在红樟林中滞留了多久,中毒有多深,卫简足足取了小半瓶的血才罢手,随后尽数给沈舒南灌了下去。
在师父和师兄面前,受伤出一点血都要被念上三天,现在倒好,连着两天放血,若是被师父和师兄知道,恐怕未来三年耳根子都清净不了。
“沈舒南啊沈舒南,按你的俸禄,喝我这两口血,你恐怕得请我吃个年的馄饨才行了”卫简又灌他喝了两口水,然后扯着自己的衣袖替他擦干了嘴角的血渍和水渍。
啧啧,别说,沈大人苍白着一张脸昏在人臂弯里的模样还挺别有风情的。
“卫千户卫千户”洞口外阳武侯的声音有些急切“你在里面可还好”
卫简低头看了眼沈舒南,见他的眼皮好像动了动,心中一喜,冲着洞口道“我没事,请侯爷稍等,我们马上就出去”
阳武侯松了口气,声音由远及近“我的气力恢复了不少,还是看看能不能帮些忙吧。”
沈舒南身上有伤,乍然清醒后体力定然也需要个恢复的过程,卫简急于将他带离这里,有阳武侯搭把手自然更好。
至此余生,卫简都铭记着自己这一刻的一念之差,并时刻引以为戒。
变故仿佛只发生在刹那之间。
当卫简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和沈舒南的位置已然对调。沈舒南反身挡在他身前,双眼已经睁开,素来温和的眼里此时充斥着满满的担忧和诧异,还有一丝庆幸。
卫简在沈舒南的目光中瞬间回过神,动作几乎与思维同步,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脱手而出,还没来得及看清它破空时划过的寒光,阳武侯闷哼了一声腾腾腾倒退几步,后背撞上山壁,靠蹭着跌坐在地。
“没想到,卫千户竟也善使暗器。”感觉到体内的迅速抽离,阳武侯心中一寒,暗道不妙,表面上却不敢在卫简跟前却不敢有一丝半毫的露怯,“巧啊,我那只暗器上同样淬有剧毒”
“那又如何”将沈舒南扶靠在一旁,卫简起身一步步走向阳武侯,扯了扯嘴角,坐在他背后的沈舒南看不见,但阳武侯却将他眼里跳跃着的嗜血的光芒看得清清楚楚,恐惧的颤栗如洪水一般从心里漫了上来,仿佛顷刻间就能将他湮没。
阳武侯声音发颤而不自知,陡然拔高嗓音道“你难道要坐视沈舒南毒发而不顾”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话音未落,卫简欺身上前一个手刀就将人劈晕。
卫简现下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怒发冲冠。
他现下恨不得当场弄死阳武侯,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沈舒南。
后背上的疼痛让沈舒南的意识彻底恢复,看着迈步走向自己的卫简,沈舒南在他犹如实质化的怒气中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扯着火烧火燎的嗓子干巴巴扯出了个苦笑“卫兄”
卫简抬手打断他,心情糟到擦着火信子就能点爆,“你先什么也别说,等出去了定让你说个够”
沈舒南蓦地升起一种想要缩脖子的冲动,肩膀一抖就牵动了背上的伤,顿时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卫简脸上的寒意更重了,三两步走上前查看沈舒南的后背。
这种梅花形暗器厉害之处不在伤口,而在于毒。加之沈舒南扑过来时挣扎间避开了后心的致命处,故而伤口并不算严重。
手起手落,原本嵌在沈舒南背肉里的暗器就被卫简给拔了下来,反手收进了腰间的香囊里。忽然,他身体猛地绷紧,神色郑重地看了眼沈舒南,快声道“有人在靠近,你且在这里待着,无论外面什么情形,我没叫你,千万不要出来”
说完,不待沈舒南反应,卫简脚下一蹬就蹿了出去。
沈舒南伸出去的手孤零零地停留在空气中,连卫简的衣袖都没来得及碰触到。
百无一用,是自己
一边反省着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沈舒南一边放轻动作靠近洞口。卫简出去的时候又顺手将洞口遮掩了起来,不过透过丛棘藤蔓的空隙依稀能窥到洞口外卫简的背影。
沈舒南看了眼悄无声息躺在附近的阳武侯,回想起他刚才的黑手,还是扯了些韧性良好的藤蔓将他五花大绑捆成了个粽子。
足有半人高的巨大苍狼躯体紧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赤红的双眸紧紧盯着卫简视线所望的方向,忽的,狼首高昂,幽长而又穿透力十足的狼嚎破口而出。
“不好,撤”苍老的女声气急败坏地临阵下令撤退,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甘。
卫简的身影近在眼前,覆面男子双眼紧紧盯着仿佛触手可及的立功机会,心有不服“左护法,他现下不过一人,咱们合力又何必惧他”
“蠢货”左护法声色凛厉低喝“休得多言,马上走”
覆面男子双眼赤红,却终是不敢轻易违抗左护法之命,心不甘情不愿地调转回头。
破军紧绷的躯体渐渐放松下来,预示着警戒状态解除。卫简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轻松,反觉有些遗憾。只有对方出手,他才能抓到更多的线索。这也是他一开始就交代左洋他们不要跟着破军一起进红樟林支援的最大初衷。
不过,好在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起码还有个阳武侯。
想到阳武侯,立马就想到了洞里的另一位,卫简好不容易荡起来的一点小欣慰再次噗叽一声跌了下来。
“是我。”卫简打了声招呼,扒开洞口的遮挡再次走了进来,一眼看到地上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阳武侯,好一会儿才冲着沈舒南竖了竖大拇指“你这手艺,不赖。”
卫简心里窝着火,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得到,何况聪敏如沈舒南。
于是,沈大人明智地保持缄默,坚决不引火信子。
实际上他也没什么精力引火信子了,身上旧伤叠着新伤,体力心神耗费巨大,这会儿若不是有卫简在,他硬撑着一口气,搞不好早就又晕过去了。
卫简从他气息就能判断出他的状态,因而将阳武侯拖了出去,自己守在洞口,让沈舒南安心闭目养神暂作歇息。
秋后算账什么的,也不急于一时。
约摸两刻钟后,破军的低嚎声渐次密集,最后化作低低的呜咽声,目光紧紧盯着林中的一个方向原地徘徊不止,忽然,一道身影飞奔着蹿进了视线。
是七杀
果然,在七杀身后很快又出现了几道人影,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卫简看清了来人正是周程和左洋几人。
“大哥,你没事吧”周程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地上躺尸的阳武侯,心思却全都放在了卫简身上。
直到这一刻,卫简的心才彻底落回了肚子里,笑着拍了拍周程和左洋的肩膀,“我没事。如我所料,这林中的确有人埋伏,可惜的是,对方并没有出手。”
您这浓浓的遗憾是怎么回事啊咱破案也得悠着点行吗您是刀枪不入还是水火不侵呀
左洋跟着卫简也有小三年了,可每每遇到他这种以自己为饵钓鱼的情形就忍不住狂腹诽。
事实上周程也有着和左洋相似的心路历程,只不过面瘫加脸黑,就算卫简也没发现而已。
得知卫简真的找到了沈舒南,周程难得情绪外露地叹息了一声,对卫简道“沈大人已经失踪近三日,如果再没有消息,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恐怕就要派官兵去法圆寺搜寺了。”
卫简眼睛一眯“搜法圆寺”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终于捡到沈大人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