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心的玄纹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宋云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喃喃“你也有这个”
呼延灼将手中的新月弯刀递到她面前,那如熔岩流泻而下的痕迹从弯刀的刀柄处疾速蜿蜒而出, 在锋利的刀尖处戛然而止。
耀眼的光华倒映在宋云萱的眼中, 她伸出手试探地摸了摸刀身,刀柄上刻着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这是一只猛虎, 虎口下方有一圈浮刻花纹,纹路光滑流畅为正圆形, 圆形中则刻了一个“虎”字。
宋云萱抚摸着那个字, 做梦似的呢喃“你居然也有冶神刀鉴”
“你还知道这个”
“嗯, 这是锻刀名匠湘九重留下的,我的刀上是一个陳字。”
“我的不是一个字,是两个字白虎不信你再看看。”呼延灼示意她。
宋云萱再定睛望去, 那个虎子之上的确有个白字,可是这个白字融合在花纹之中,要不是呼延灼指出来她根本看不出来。
那会不会说明她的刀上不止陳这一个字
“你的刀呢”呼延灼问。
“她的刀被我收起来了,”裴澈问他, “你和小萱到底是什么身份”
永宁施施然走过来,停在呼延灼身边,道“他是我们海氏一族的绣衣使。”
呼延灼勾住她的手指, 眼神亲昵而放肆地锁在她的俏脸上“现在我是你一个人的。”
他靠近的气息浓烈而充满侵略感,永宁挣着他的手可挣可半天他就是不肯放,最后只能无奈地任由他牵着了,他是绣衣使, 他生来就是为了保护她的而她对他的亲近根本无法抵抗,那是一种沉在血脉里依托的情感,她根本无法左右。
“海氏一门早在百年前就已经败落,母妃去世后,我就是海氏一族唯一的后人,所以他也可以说是我一个人的。”永宁红着脸不情愿地解释着,越说声音越低。
裴澈道“海氏江海尽赴卫雪楼的海么”
永宁一惊“你也知道这句谶语”
末了她又道“也是,既然我们都是六姓后人,你当然应该知道的。”
她说“那天在御花园里是我误会了,我以为那个人是小萱,现在想想应该是你。”
她从手腕上褪下那串手链,递给裴澈“这串手链是我的母亲传给我的,她说戴着它可以找到六姓家族的后人。”
裴澈拿着那串手链,其中一颗黑檀木珠散发出浅浅的光华。
那是江字。
永宁欣慰道“你是江家的后人。”
裴澈低头看着那颗因为感应到他的气息而散出幽幽光泽的珠子,耳边冷不丁又响起冷宫那个女人说的话“你你是江爵你没死”
宋云萱亦怔住。
江家她上辈子就是死在江爵手里的,江爵也姓江。
一种模糊的怪异划过心头,她很快便想开就算少主姓江,跟那个江爵肯定没什么关系,少主对她那么好
“天下姓江的那么多,都是六姓的后人么”她问。
“不,”永宁摇头道,“只有六姓的嫡系后人才配称作六姓传人。”
“那怎样知道谁是六姓的嫡系传人呢”
“绣衣使者一生只为六姓的后人而活,只要是绣衣使者认定的就是真正的六姓传人。”
宋云萱揉了揉自己的脸,喃喃道“那么也就是说我是江家的绣衣使了。”
呼延灼纠正她“确切地说是你们少主一个人的绣衣使,江家和海氏一门不同,现在天下还有不少江氏后人在,但真正的江氏后人只有一个,你也只有一个。”
“六姓后人和绣衣使者之间有着天生的吸引力,就算两人一个在天南一个在地北,为了使命,绣衣使者都会找到那个人,比如我千里迢迢从夜羌来到中原,又在昨晚因为在御花园里迷了路,因缘巧合地碰到了永宁,真是上天顾我。”
永宁狠狠踩了他一脚,昨晚他根本不好好解释,言行又过于轻薄,她差点把他当那些不入流的登徒子了。
裴澈思忖片刻问“绣衣使者的使命是什么”
“保护他要保护的人,义无反顾,至死方休。”
裴澈终于明白为什么宋云萱会有那股保护他的本能了,她是他小小的绣衣使者啊。
“公主,”他问永宁,“你知道江氏后人叫什么名字么”
永宁苦笑“我也不知道,我常年在深宫与六姓后人没有任何联系,要不是这次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你们,我也没办法完成母妃的夙愿,我原本以为这条手链这辈子都不会用到它了。”
裴澈垂下眼掩住暗沉的眸色,他对自己到底是谁不敢兴趣,只要不是江爵就好。
宋云萱数了数“现在六姓之中,江家、海家都出现了,还有四位在哪里”
裴澈道“不,你少算了一个,薛家也出现了。”
宋云萱不解。
永宁将那颗映出薛字字样的珠子转给她看。
“薛薛家是谁”宋云萱看着周围的三人。
呼延灼大笑露出晃眼的白牙“当然是我,我姓薛,本名薛怀英。”
“薛怀英不可能薛怀英不是百年前的那位开国名将么”
“是啊,两百多年前的永昌之变,我们薛家满门被灭,永宁的先祖海云天是我的副将,我当年没有成亲不曾留下子嗣,为了不让薛家绝后,云天的绣衣使和薛家的绣衣使逆天而行,将他们的性命给了我,我依靠绣衣使的不死之身活到至今。”
呼延灼诉说着百年前的惨淡过往但神色间却毫无悲色,他眸色烈烈,眉宇间仍有当年开国名将豪气干云的风采“云天在永昌之变中为了保护我死去,他对我恩重如山,所以我发誓要守护他的后人,我在人间辗转了百年才终于找到永宁,不论是身为绣衣使的使命,还是还当年海氏一门对我薛家的恩情,我都会保护爱护她一生一世。”
永宁脸上漾着红晕,这个男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番话情真意切,她已经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害羞了,半晌,只能红着脸偏过头咕哝“保护就算了,谁要你爱护。”
呼延灼最喜欢她这样的反应,得意地笑了。
他走到宋云萱面前,伸出手指戳戳她脑门,道“小胖子,这个印记出现几次了”
宋云萱摸着额头想了想“两次吧。”第一次是她去追杀韩谨和的时候,第二次是昨晚那印记出现帮她治愈了全身上下所有的伤口,顺便把她吓得半死。
“差不多了,你要开始长大了。”他重重地拍了拍宋云萱的脑门,拍得她直往后冲。
“长大”
“嗯。因为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当年云天将我的尸身送到了塞外夜羌国的边境,薛海两家的绣衣使合力让我重新活过来,我醒来时,就和你现在一般是个四岁小童的模样。”
宋云萱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段时间我在夜羌的卅戚草原每天过着幕天席地的日子,一次我被夜羌族的人误当做猎物追杀,这个印记出现救了我一命,这是绣衣使能力觉醒的封印,”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每觉醒一次,身体就会长大一些。”
呼延灼点点头,伸出手捏住了宋云萱的肥脸,左右开弓往两边揪“三次觉醒之后就会长得更快,我当年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在一夜之间长大成一个雄壮的男人了,诶,不过,你很可惜,怎么成了小太监了”
“太监诶诶诶里换开我换开我”宋云萱吃痛地拍着他的贱手。
裴澈用刀柄将呼延灼的手挑开,顺手将宋云萱拉到自己身边。
宋云萱拽着裴澈的袖子,揉着自己被捏红的脸,眼泪汪汪地恨恨道“你才是小太监呢我是女孩子。”
呼延灼一怔眯起眼将她打量一番,恍然大悟“居然是个女娃难怪看着这么娇气。”
反应过来后,呼延灼摸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他伸手拍拍裴澈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等她长大了,你可就有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