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丞相不再理她,对左右道“把郡主拉开,手轻点。继续打。既然郡主说杖责,那就杖责吧。”
左右强行拉开慕容殷,负责打的侍卫拿出了足有拳头粗细的大棍子,旁的侍卫把姬无斗按倒在地,眼见着这大棍子就要落在姬无斗身上。
慕容殷浑身发冷,不敢再看。
她不知道为什么,吴丞相似乎打定主意要在这里杀了姬无斗,不给他任何机会。
怎么办
还有什么办法才能救下姬无斗呢
这个时候,皇帝的一个内侍突然拿着一个餐盘跑了进来“陛下,您要的点心我给您拿来了。”
皇帝眼睛一亮直起身“快过来来来,给我让一让,让他过来。”
寝宫本来就不大,要给内侍让位置,这就不得不暂停刑讯,几个冷酷无情的大块头侍卫遇到需要斗转腾挪的地方就顿显狼狈,好不容易才让这内侍进来。
吴丞相经了这一出,不由有点怀疑是皇帝故意搞事。但这皇帝好吃懒做也不是一天两天,零嘴每天早上都要吃的,现在这个时间看着也差不多。
他把心放下一半,刚想叫人继续打,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叫他神经绷紧的声音“老陈呐,干什么呢,怎么不叫上我啊我在外面等得可好苦哇”
吴丞相的脸登时就挂了下来,转身露出假笑“孙丞相,这不是怕您伤眼么”
孙丞相不客气地伸出手,指着吴丞相的老脸说“老夫每天都伤眼,也不差今天这一次”
吴丞相脸都绿了。
他也懒得问孙丞相到底怎么进来的,对方在皇宫也耳目众多,想进来其实并不难。
他转过头对侍卫道“继续打。”
孙丞相哎哎哎攒着方步就走过来,不紧不慢地站到姬无斗面前道“老吴,有话好好说,在陛下面前做这种事情成何体统。”
吴丞相心里烦他,给侍卫一个眼色示意他们把孙丞相拉走,侍卫们却犹豫起来,没有人敢动手。
他们虽然听命于吴家,但于吴家而言也就是无足轻重的小卒,万一得罪了孙丞相被报复,吴家可不会保护他们。
吴丞相见没有人听话,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只好亲自出马,对孙丞相道“这是意图犯上的贼子,你保护他,难道是你指使他的么”
孙丞相道“意图犯上吴丞相,这话可有旁证啊”
吴丞相道“此事还是有见证者的,只是”
皇帝在一旁吃着点心,间隙说道“孙爱卿,朕说了这人不是坏人,只是吴相不信,朕也很苦恼啊”
慕容殷帮道“是啊,他有要事禀报,父皇吩咐我把他带过来,结果就白白被打了一顿外公,太过分了”
孙丞相被叫了这声外公,不由眉开眼笑“哎,我就说嘛,这铁桶一般的皇宫哪会有什么刺客吴丞相,你专断擅行,该当何罪”
吴丞相看看左右没用的侍卫,知道大势已去,只恨自己刚刚没能打死姬无斗。
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走到门口道“孙丞相,以你的本事,还没法定老夫的罪”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寝宫。
他心中对大陈的运势有数,既然杀不了姬无斗,也不愿再浪费时间在细枝末节上,倒是就这么洒脱走了。
孙丞相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哈哈大笑,刚刚被吴丞相骗在外面等候的大仇得报。
等宿敌离开,他才顾得上看两眼争论的中心,那个刚刚被侍卫按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倒霉家伙。
孙丞相摸着胡子,同情地啧啧两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问道“朱雀郡主,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弄成这副模样的”
慕容殷道“这件事牵扯甚远”
姬无斗刚刚被侍卫松开,胃里还剧痛,听到孙丞相的话精神一振。
他在皇帝这里碰了钉子,正是心灰意冷的时候,听到孙丞相关心,也不管对方是谁,只想着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他忙道“孙丞相,臣得到消息叛军已经打到越城,越城危在旦夕”
孙丞相大惊“什么”
皇帝听到对方这声,也很吃惊地看着他“孙爱卿,你竟然不知道吗”
孙丞相道“怎会有这等事,真是岂有此理我算是知道那姓吴的为什么要打你了,你等着,让老夫去给你讨个公道”
他说走也走,转眼就消失在门外了。
众侍卫见主子都走了,也规规矩矩退回门外,按章办事。
慕容殷没料到事情最后峰回路转,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来,忙半跪下搂住气息奄奄的姬无斗。
姬无斗靠在她的怀里,闻着公主的香气,肚子也不疼了,脸也不肿了,说道“殷儿,有你在,我果然什么都能办成。”
慕容殷道“别逞强了,好好休息,我叫人来给你治治。”
她强势地把姬无斗按在龙床上,把皇帝赶到一旁椅子上去坐,匆匆到外间吩咐人叫太医。
姬无斗躺在龙床上,心想自己也是上过龙床的男人了,以后吹牛都不怕说不过别人了。
皇帝在一旁吃着点心,哈欠连天,听得姬无斗眉头大皱。他以后要是出去做一县父母官,首先就要把这样游手好闲的人都抓起来打一顿,让他们改邪归正
他想得正得意,忽听皇帝幽幽道“女婿,你之前说的话是真心的么”
姬无斗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刚刚的一番豪言,说道“当然。陛下,您打算追究我犯上之罪么”
“犯上之罪不必追究,欺君之罪却得重罚。”
姬无斗道“臣未曾说一句假话。”
皇帝道“若你是真心说了那些话,就该知道,你不是没有第二个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姬无斗你的意思是让我迎娶女王出任ceo助理
皇帝
顺便下一章无争小白就回来啦
第20章 窃国者侯
无争对自己的便宜大哥遭受的一切无知无觉,他抱着慕容白一路奔波,于傍晚来到了越城。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橘红霞光自天边如瀑布铺下,令青山绿水一同镀上一层金,远远望去如殿堂中摆放的模型,而非人间。
一个在烈火中慢慢融化的模型。
越城地势险要,两面靠山,只有两扇门一条通路,而无争面前的这扇此时依然紧闭着。火焰在城中升腾,仿佛一个巨大的火炉,燃料是人的肉身,妄图冶炼出不朽之魂灵,留下的只有一地焦炭。
无争在城门口停下,把慕容白放下。
慕容白道“看来还是来晚了。”
无争伸手摸到慕容白的脑后,伸手把他的束发簪子拔了出来,纵身而上,来到冒着热度的城门前,在城门落锁处画了个圈,削木如泥,露出一个圆口,城门后面似乎被灰色石头堆住,大概是守城时用来挡门的。无争一不做二不休,抓住城门,用力逆着方向向外扒开,只一声脆响,伴着石头滚落的声音,这扇堵住逃生之路的绝望之门就豁然洞开。
在城门洞开的瞬间,越城如炸开的炉子,哭声喊声哀求声怒骂声从中一涌而出。
这扇希望之门敞开之后,载着人的马车挤挤攘攘争先恐后从中驶出,差点堵塞了宽敞的城门。它们顺着道路一路绝尘,背影满是逃出升天的喜悦。
衣衫褴褛的平民在马车走光后才有机会往外逃,他们人数不少,也同样携家带口,但一个一个在城门衬托下都是孤零零的蝼蚁。
慕容白看见这么多悲惨之人心情并不好,他站在角落,看见有人身上擦伤流血,有人身上烧伤惨烈,还有人抱着焦炭哭号这些都让他很不舒服。
他知道自己令叛军长驱直入会生灵涂炭,沈方沉死后接替他的人行事酷烈,但即便如此慕容白还是让他当了叛军元帅。
但这并不表示,当他遇见这一切的时候就能心安理得。
可能是因为晕血的生理缺陷所致,他的同理心相当强,看到别人受苦心里总会不好受,看到一个乞丐就会想到他悲惨的一生。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会给这些人一个铜板,一切心软都只在他余光划过的一秒钟存在,当他目光移开就又恢复成铁石心肠的太子白。
他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他绝对不改变。
慕容白移开目光,去寻找无争。这家伙打开城门后,翻上城楼去查看里面的情况。
慕容白知道他注定无功而返。叛军训练有素,心狠手辣,越城本来人手就不足,现在更是没有什么士兵会待在这里,这里的城墙上只怕一个人也没有。如果没有无争,也许全城人都会在大火中升天。
这种残酷让叛军在之前的进军中无往不胜,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成规模的抵抗。
这座越城的梁君禄将军其实是个不错的将领,之前在北方也是一员猛将,只可惜外与掌握北方军话语权的孙家不和,内又身患顽疾,这才被调回来守王畿的门户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然在梁将军的全盛时期,也无法打赢一场敌我相差数十倍的仗。
慕容白站在梁君禄的角度上想,他想到的唯一一个扭转颓势的方式是利用空城计,把叛军诱入城中后再引发山崩,把整支叛军和全城居民埋在乱石下面。
但以梁君禄的姓格,他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所以他注定会输掉一切。
慕容白这样想着,抬脚朝着无争走去。
此时,无争则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他在城墙上没发现任何人,不甘心地跳下城墙后,转瞬间就被人包围住。
他们猜出无争是拯救他们的人,见他从数米高的城墙上跳下而安然无恙,纷纷惊为天人。天人一从天上落下,凡人就跪在他的脚下,用身体死磕大地,求天人救救他们。
无争有些无奈道“我会帮你们的,但请你们现在先离开,离得越远越好,免得无辜受伤。”
凡人口中称是,但就是不愿离开,唯唯诺诺半天,总算坦诚求道“仙人,您若是真想救我们,就该把叛军杀光,至少也要杀他一半。我们还不想离开家,这里还有我们积攒多年的棺材本和院子里的葡萄树,还有跑不出来的老头子,我们还想回去再见他们。”
无争默然,说也说不出,走也走不掉,只好安慰“叛军会走的,你们会回家的。”
凡人们问“何时两个时辰够不够再晚明早就起不来床了。”
无争辩解着没有这么简单,一不小心对上人们怀疑的目光,顿时尴尬极了。
他真的嘴笨,虽然对全人类怀有纯粹的爱,但这种爱只能在他心里膨胀发酵,无法诉之于口感动众人,以致于偶尔还会被当做冷血无情的畜生。
由此可见,口才比行动管用,只要说得好,没有堵不上的堤口。
这时候,就有个擅长说话的前来救场。
无争看见慕容白,就像是道士看到了老子,和尚看见了佛祖,一溜烟跑到对方的身边道“小白”
慕容白道“这时候知道叫小白了你怎么搞成这样,是打算建个教和我分庭抗争么没用的,我一句话他们就站我了。”
无争道“救命”
慕容白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他容颜如玉,比无争更像是天人,地上跪着的人一下子变了节,认为无争只是天兵天将,慕容白才是观音菩萨。
慕容白俯下身,轻声细语道“不用担心,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安排。你们想要得到的东西都会得到的,会有棺材本和葡萄树,老头子也会回来的。我们会进城去见叛军,让他们弃恶从善,让你们回家。在那之前,你们不妨先去大都,那里东西好吃,人也和善,官府听说你们遭到了这种劫难一定会给你们补偿的,说不定还会在大都给你们住宅。你们要是去晚了,可能就拿不到好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