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断肠散”又发作了。
悄悄看向母亲,她正在太阳下闭目歇息,并未留意到自己的异常。侧过身咬牙强忍着不发出呻吟,一波波剧痛的侵袭下不知过了多久,那穿肠的痛才渐渐消了下去。想着这痛一日胜做一日,却不知满四十九日后肠穿肚烂而死又是怎样的滋味可即便再痛,也比不过心碎之痛罢。
平息后秦斜川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见母亲似乎睡熟了,阳光洒在她的面上,唇角挂着一丝安详的笑容。想到母亲为自己操心一辈子,可是从前自己并不 能理解她,即便流荡了十年后回来,对她还是不冷不热的。要说也就这些日子病榻前才总算尽了点孝心,可这些比起她为自己考虑的又能算得了什么快失去时方知 珍惜,世间之事总是如此讽刺。
因怕她着了凉,于是过去小心翼翼将她抱了起来。感觉到手中的身体冰冷僵硬,他心里猛然一跳。踌躇许久,他才伸出手来探向她的鼻息,之后呆了一阵,眼泪终于簌簌落下。
替母亲办完了后事,秦斜川找来了几个旁支的堂兄弟,将家业托付给了他们。之后他一人一马离开了赏剑山庄,自此山庄里的人再没有见过这个脾气 yin 沉的庄主。
第二十八章 尾声
秦斜川将一块鹅卵石放在坟上,之后俯身在坟头亲了亲,柔声道“九儿,快些醒来。”坟上已经密密麻麻摆了一层鹅卵石,都是他从洛阳返回江离洲时一路上捡来的,而宁惜酒给他的那一袋他放在了怀里一直没舍得用。
自从三日前到了这里,他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这座坟。他不停地在鹅卵石上刻着东西,每刻完一块都会将它放在已长了野草的坟上,然后象幼年时宁惜酒 被马蜂咬昏后他所做的那样亲吻一下。只是他当年亲吻的是云漫天的额头,如今亲吻的却是冰冷的泥土,他的吻那样轻柔,仿佛墓中之人还能感觉到这一切。
不远处的树林里,秋达心忍不住对云漫天道“你确定你下的不是疯药看他这样子可是完完全全疯了,一连几日坐在坟前不吃不喝,只知道摆弄一些烂石头。”
云漫天沉默着不答。今日已是秦斜川服毒后第四十九日,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去藏花阁取过解药。后从看守着江离洲的谈怀虚手下那里得悉秦斜川三日 前便来了江离洲,故此今日悄悄来了此地查看究竟。云漫天透过树枝的间隙,看着坐在坟墓前形容枯槁的男子。三日来 yin 雨绵绵,一直坐在泥地里的他全身上下沾满 了泥浆,茫茫一片灰褐中露出两只乌黑空洞的眼,只是看他一眼,便觉 yin 气森然,仿若他是从墓中爬出一般。
一旁的谈怀虚见秦斜川形状凄惨,忍不住道“漫天,我看不如”南宫寒潇忙拉了拉他衣袖,低低道;“你放心,漫天自有分寸。”谈怀虚只得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秋达心看了一阵,渐渐失去了耐心。不料这时天又下起雨来,他嘟囔着骂了声老天,顺手拔下云漫天轮椅上的伞撑开挡住自己头顶。云漫天见他只顾他 自己,不悦地蹙眉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
秋达心撇撇嘴露出一个不屑的神情,然后将伞移到了谈怀虚的头上,又对着云漫天眨了眨眼道“这下我无私了罢。”
云漫天气得咬了咬牙。谈怀虚有些尴尬,正要让秋达心去和云漫天共伞。南宫寒潇已脱下外衫,悬空遮住了云漫天的身子。谈怀虚见了,将到了嘴边的话强忍住,犹豫了一下,终是淡然一笑。
感觉到头顶忽然没了雨,云漫天下意识抬起头。见是南宫寒潇的衣衫挡住了雨,他僵了一僵,重新低下头来。自从那次客栈里南宫寒潇向他说了那一通 话之后,他便再没有与南宫寒潇说过一句话。蹊跷的是之后南宫寒潇虽然如影随形跟着他,除非必要也不开口。两人在一起时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秋达心见秦斜川依旧不时亲一亲坟头,弄得嘴上全是泥浆,他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道“云漫天你玩够了罢他弄得这么脏,等下我可不和他同船。”
云漫天睨他一眼,淡淡道“那你一个人游水回去罢,你自诩聪明绝顶,想必水 xing 也是天下无双的。”
“你”秋达心气得瞪了他一眼,原来他根本就是旱鸭子。
谈怀虚见这对师兄弟似乎又要吵起来,连忙出言调解。等两人安静下来,他又看向坟前的秦斜川,见了他摇摇坠的样子,不由心急如焚,想着再这样下去就算秦斜川没有被毒死,也会被活活饿死。心里计较了片刻,趁着那三人不注意,他悄悄离开了树林,回了船上。
进了船舱,一个青衣人背对着他坐在小窗前看着江上的雨帘发呆。谈怀虚用手挡了挡身上的雨珠,踌躇了片刻后叹了口气,道“你再不去求漫天,他就活不成了。”
青衣人身子震了一震,缓缓回过头,虽然苍白消瘦得脱了形,却是“已死”的宁惜酒无疑。原来那日他落水后被正好赶来的云漫天等人救起,因对秦斜川心灰意冷,这才求他们几人告诉秦斜川说自己已经死了。
宁惜酒别过目光望着窗舱的壁沉默着,隔了一会道“你让漫天给他解药罢,就说是我说的。”今日他忽被云漫天等人带来此地,起初还 o 不着头脑,到了这里云漫天方告诉他说秦斜川中了他下的毒,很快便要毒发而亡,让他来悄悄见秦斜川最后一面。
谈怀虚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道“他说了若是你不肯原谅秦兄,那么说明秦兄根本就不配活着。”他边说边不动声色打量着宁惜酒,见他表面虽一派冷 漠淡然,眼中却隐隐露出担忧之色,于是又继续道“秦兄已经在坟前不吃不喝坐了三日,其间大概每隔两个时辰就要毒发一次,痛得满地打滚。即便如此他也没有 去藏花阁拿解药,我看他是存了必死之心我不是想要为他做说客,只是想请你去在暗处再看他一眼,然后再决定是否原谅他。”
宁惜酒身子一颤,转回头去继续望着江面。雨势渐猛,模糊了他前方的视线,恍惚间觉得整个春天似乎都在下雨。滴滴答答,是黯然神伤的抽泣;淅淅沥沥,是缠绵哀怨的呜咽;哗哗啦啦,则是撕心裂肺的号啕。又有寒风时时和着,天暗沉沉,地也暗沉沉,风雨交加,无止无尽。
良久,谈怀虚终于听见他轻轻一声“带我去罢。”
秦斜川将最后三块刻好的鹅卵石放在了坟上,俯身亲了亲坟头后他柔声道“九儿,这是我没有来得及告诉你的话,如今你听见了么若是上天肯 再给我一次机会,肯再给我片刻光 yin ,我会亲口告诉你这些”小小的坟上密密麻麻的鹅卵石整齐排放在一起,组成了一句又一句“我爱你”。
呆呆看了一阵,他面上忽然露出一丝微笑,道“反正我即刻便要去陪你了,到了九泉之下再当面与你说这些不迟”
腹中的绞痛越来越厉害,感觉有千万把利器在拼命撕拉切割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先还一味强忍着,渐渐痛得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团,倒在了坟上。剧痛中 他仰起头来,恍惚望着雨丝蒙蒙的天,那雨丝象是一根根细针密密刺在他的身上,每个毛孔都痛得山崩地裂。然而在这样的痛中,他恍惚觉得自己飘了起来,带着一 种解脱了的轻松,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朦胧间感觉有人轻抚着他的脸,他缓缓睁开了眼,隔着细细的雨丝,怔怔望着眼前的人。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