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齐划一的军装,为首的军官脱下军帽对他鞠躬道“少爷您能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脱下军帽的军官很眼熟,这是他父亲的心腹之一,面对他时都尊称他一句“少爷”,应涵努力镇定下来“左少校,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目光一瞥,在一众神情严肃的队伍中发现了一个熟悉又鬼祟的身影,尤其是当那人看见他身后死去的傅祁时,应涵明显看见了他的神色一变,心虚地惊慌起来。
“立刻把他抓起来”没来得及听左少校的回话,应涵敏锐的感知让他立刻下达了抓捕赵昱的命令。
他的军衔并不高,但他是应督军独子,几乎他话音刚落,慌张地要掏枪抵抗的赵昱就被顷刻捉住了。
应涵没有时间现在审问赵昱,在看到军队里有人军装染着大片血迹之时他心中的不详感觉就攀升到了极致,他抹了把脸不管不顾就开始朝寨子里跑,刚刚找到人的左少校可不敢再把人弄丢了,便也急忙带着人追逐过去。
在翻过围栏跳进去的一刹那,应涵的腿就险些软了。
挂满大红丝带的寨子里,那喜庆的红色更浓了一层,被大片大片的鲜血给再涂染了一遍。
应涵被这颜色冲击得头晕恶心,他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头痛得要炸开,他红着眼看着地上一路倒下的人,目眦欲裂。
是那些土匪们,那些平日里都对他格外照顾的敦厚莽汉们,此时多数人脸上还带着酒醉后的潮红,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但他们的生命就此永远定格了。
发生了什么他是在做噩梦吗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啊
应涵疯了一样开始往正堂那里跑,他穿着猎猎红衣在血泊里,神色凄绝,哀痛欲死。
他身形不稳,跌跌撞撞地一路摔倒又一路爬起来再继续跑,直到崭新的新郎服沾满泥土,脸上灰尘下还有青青紫紫,他终于来到了正堂,一下子被门槛绊倒,狼狈地摔了进去。
他看见了被绑着扔在墙角的梁远声,两个士兵押着他,胳膊血流不止歪倒在那里,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旁边是百步杨,还有他认识的几个身手很不错的土匪也被扔在那里,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受了重伤,但眼神凶狠暴戾,想要随时扑上来鱼死网破。
应涵摔进来的动作惊动了正堂里所有的人,守着的几个士兵几乎立刻就拿枪对准了他,与此同时还有梁远声在本能驱使下近乎崩溃的嘶吼“危险快离开”
那几个士兵没来得及开枪,因为应涵的背后随之出现了快步追上来的左少校,他厉喝一声“都给我把枪放下瞎了吗这是应少尉”
应涵扶着门框爬起来,他脸上已经脏污得不成样子,他哆嗦着唇瓣看着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梁远声,一瞬间剧烈的冲击要将他击垮。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出声的是按住腹部伤口的百步杨,他的神情有些恍惚,其实这寨子里所有人都一样,他们无法相信,带给他们这场灾难的人,是那个外表冷冰冰但心地善良的少尉。
至今还无法接受眼前事实的应涵慌乱地摇头,“不”
但他身后的左少校气喘吁吁地打断了他“少爷您不必再与这些土匪虚以委蛇了,督军派我前来,就是解救您的,我已经按照您的指示灭杀了大部分土匪,只剩这么几个人您可自行处置。”
“你说什么你们这些畜生寨子里的人你们都杀了吗女人呢孩子呢”大吼大叫的还是百步杨,他双目赤红,生死一线未曾流下的泪水现在流了下来,“我的秀云呢”
左少校鄙夷地嗤了他一眼“我们是正规军队,不会杀女人和孩子,不服抵抗的也只是派人押解住了,别把我们和你们这些土匪们想的一样。”
墙角除了梁远声以外的土匪都在拿仇恨憎恶的目光敌视着应涵,梁远声低着头没有看他,一言不发。
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应涵终于在左少校这句话里找回了一点点的慰藉,他一字一顿地反问他“你刚才说我的指示”
左少校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在他悲怆欲绝的神情中也咂摸出一点不对来,他回答道“不是您向督军发出了求救信让人来解救您吗我还记得督军跟我说,信上写的是身陷囹圄,灭匪相救,还有血迹,接到您信的当晚,督军就急得要昏过去了。”
“信被换了”应涵喃喃着,他唇瓣被咬出深深的血迹来,“我没有那样写我写的是一切安好,父亲勿念。”
他这句话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那群重伤的土匪们看他的目光依旧冰寒得让他生畏,甚至其中一个人冷笑着看着他“高贵的少尉大人你还在装什么寨子里出了内鬼不是很明显吗这群人早不上山晚不上山偏偏在你们成亲这天上来,在大家最松懈的时候开枪而且,寨子地处隐蔽若是没有人带路他们怎么上来的”他咳出一口血,惨笑一声,“你这个王八蛋图什么呢大当家的那么喜欢你兄弟们那么信任你这一切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呢”
被他质问着的应涵脸色惨白,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声音虚弱又勉力维持着冷静“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呸”有几个土匪往他这里齐齐吐了一口血痰。
他身后的左少校看着他这么卑躬屈膝几乎忍不住拔枪毙了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土匪,应涵喝止住他“住手,我命令你们立刻给他们止血,我要他们全部活下来”
“我会给你们交代的”应涵双膝跪着来到一直寂静无声的梁远声面前,他眼睛里全是仓惶无助,他哑着声音道,“远声不是我我会给你们交代的。”
一直低着头的人终于动了动,抬头看他,梁远声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他久久地凝视他,从脏污的喜服到他无助的神色,梁远声轻声道“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