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蓝漪并没有说谎,难道说谎的人其实是池镜
可是当日她的试探池镜虽未听出来,却完全能够回答得上,这说明当时陪伴自己在雪地写字的人确实是池镜没错。而事到如今重新回想起来,当自己提及这段回忆时蓝漪表现出来的反应,他的反应是畏惧的,他的态度更是充满了抵制。
有关脑海中的少年记忆其实很有限,在有限的记忆当中花小术觅得其中的温暖与美好,因此她并不排斥回想过去,甚至渴望能够尽快地记起过往。
起初她并不清楚蓝漪为什么要表露出如此惊恐的神态,一度她还以为年少的彼此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故,导致双方产生分岐或者嫌恶,致使她丢弃了这部分的记忆,并让蓝漪排斥并且抵制这部分的记忆。
直到后来意识到记忆中的少年根本不是蓝漪而是池镜之后,花小术隐约才明白蓝漪为什么不希望她想起那些过往。如果记忆里的少年是池镜而不是蓝漪,那蓝漪排斥心态也变得合情合理。
然而现在,蓝霓再一次推翻了她心中的认知,将一切变成了不确定性。
上过一次当的花小术一脸提防与警惕“霓姐姐,你该不会又想误导我什么吧”
蓝霓瞅着她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了“小术,如果你对小漪是坚信不移的,又怎会轻易被他人所误导呢”
一声笑后,蓝霓收起了这抹恬淡笑意“你之所以徘徊不定,只是因为你不够信任小漪而己。”
“从前倒也罢了,因为遗失的部分记忆令你惴惴不安,也令你耿怀在心。为此你无法让自己全心全意去接受小漪,也是情有可原之事”蓝霓指着她的心口,悠悠说道“可现在的你不是已经想通了吗”
“无论存在于你记忆中的那个人是谁,无论结果是什么,无论小漪是否真的欺骗了你,在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最终的答案吗”
花小术顺着她食指指向的位置,按住了自己的心口,感受到一下一下跳动的节奏
没错,在她心里早已有了最终的答案。
她的生气,是因为蓝漪的欺骗;她的难过,是因为蓝漪的隐瞒。当得知蓝漪与人发生冲突,她既担心又害怕,担心没有底线的惹事生非会给他自身带来不利的影响,害怕他为此惹祸上身会出事。当那个雨夜醒来,看见床边的药、地上的夜明珠以及大敞的窗,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有多高兴
因为蓝漪回来了,重新回到她的眼前。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所有情感逐渐围绕在蓝漪这个人身上,围绕着他转。也许在她重新捡回了撕得稀巴烂的那纸八字熬夜重新拼回去的那一刻起,又或者更早之前。
她对蓝漪的感情,早已清晰,一目了然。
“小术,你知道吗”蓝霓轻轻执起花小术的手,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我很庆幸,庆幸小漪喜欢的人是你,而你也能喜欢上他。”
“还记得你们在墨凉那几年,不断有消息传回来说你不喜欢小漪,又或者是你将与别人订了亲。”蓝霓恍惚出神,苦笑摇头“当然我跟大哥可吓惨了。”
花小术茫然“为什么”
蓝霓幽怨地瞥向她“因为你的存在影响着小漪,你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啊。”
“小术,我们没办法不忌惮你,因为你的存在影响着小漪整个人。我们总是会忍不住担心,万一小漪没了你将怎么办”蓝霓幽叹一声“小漪他是那么地喜欢你。”
花小术低头怔忡,一言不发。
“倘若你对小漪当真无心,我们总不能强迫你去接受小漪、喜欢小漪吧”蓝霓微哂“要知道人的感情是没办法靠人为去操控的,即使强迫了你的人,却无法去强迫你的心,届时所造成的伤害无疑是双面的,对你与小漪都一样。”
“万幸的是小漪的感情不再只是单方面的交付,而你也终于能够好好地回应他的感情了。”蓝霓衷心微笑“如此一来,我们总算能够放心地将小漪交托给你。”
“把他交托给我”花小术神思恍惚,瞅着她善解人意的温柔笑貌默了半晌,复而反问“那他们的亲事呢”
“他与娆娆的亲事怎么办”
蓝霓的笑意被她这一问给问住了,然后腰肢一软,悻悻地缓慢地倚向靠背的软枕“还以为这事你若不提,我也就蒙混不说算了。”
“”
都已经谈到把弟弟的终生幸福交给她了,这么重要的人生大事还打算蒙混不提,会不会太不把她的感想当回事
花小术憋着一口气,认认真真对她说“既然我已经认清了自己的真心,就不打算继续稀里糊涂地去面对这份感情。既然我已经认定了他,就不打算把他让出去,也不打算与任何人共享他。”
蓝霓眸光潋滟,水色荡漾,捻起手帕抹了抹眼角“小漪要是也能够听见这番话,他一定开心死了。”
“”
“不过你放心,这桩亲事成不了的。”蓝霓抹完没有泪水的眼角,笑眯眯地轻拍她的手“待我把太后干掉了,太长公主于我还有何惧”
听她轻描淡写地吐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花小术一时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蓝霓摸摸花小术嫩生生的小脸,轻飘飘地揩了把油“小术,如今你已经是我们蓝家的人了,有些话我也不妨跟你直说。”
“”这才刚说完,就已经是你们蓝家的人了
“我与太后、蓝家与霍家积怨十数年,彼此互不相让,只有你死我活。早在很多年前太后就已经盘算着要废后,因为我鼓惑了她的儿子,专权擅势霸占六宫,夺走了本属于她所执掌的大权。她恨我入骨,恨得不只想要废后,还想要杀了我。”蓝霓妩媚优柔地掩唇,与她口中吐露出的言辞截然不同“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花小术张嘴哑然,瞠目结舌。
蓝霓的容色淡了淡“既然非要不死不休,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不过如今她去了太华园,念在她身为皇上生母的份上,倘若今后她能安安静静待在太华园颐养后半生,我自当竭尽儿媳之职,敬她为母、善待终老。”
说着,她松开了手,捧腮叹息“偏偏她非要无止无休,继续作妖。”
“难道是”花小术下意识想到了孙静蓉。论及出身相貌品行才华,孙静蓉可谓十分出众。她并非不能另择夫家,也不是挑不到好人家,她明明可以避免卷入皇后与太后之间的权力斗争,却仍旧选择留在这个漩涡之内。
当日她在酒楼里对池镜说的那番话可以明显得看出来,孙静蓉乐此不彼,甚至热衷其中。
蓝霓瞥向花小术凝重的神色“听华青说,上回带你前往风乐阁时,你们在路上巧遇了顺昌伯府的女儿孙静蓉吧”
花小术苦大仇深地瞅向华青,又是你。
作为皇后身边心腹大宫女自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华青回来肯定是要事无俱细给自家主子好好禀明,面对花小术幽怨的眼神自然目不斜视坦荡无畏。
“其实太后不难对付,她之所依在于皇上、在于霍家。皇上估且不提,只要除去霍家即能斩断太后的根基、扼止那份不应有的未死野心。”蓝霓挥挥手,示意华青退下,免得她被盯得为难“只不过这孙静蓉”
不知想到什么,蓝霓的从容敛去一些,明明提及太后提及霍家都不曾有如此凝重。
花小术迟疑地问“孙小姐很难对付吗”
蓝霓恍惚回神,苦恼地笑笑“说不定,真的挺难对付的。”
“小术,你要记住。以后遇到这个女人能避则避,尽量不要跟她接触。”
花小术不解,池镜说这个女人不简单,就连蓝霓也让她能避则避,可孙静蓉只能称得上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她连最基本的宫阶品级都没有,甚至根本就不能算是皇帝的女人。
她究竟有什么能够令人如此避忌
不过蓝霓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又或者说有意避开有关孙静蓉的这个话题“说起来,我还没告诉你今日召你进宫的目的。”
“”难道刚才说了那么多都不是今天的重点吗
蓝霓扬手示意,命人从帘外抬进了一把五弦琵琶。
花小术不确定地看向蓝霓,蓝霓挽过她的手牵到跟前“小术,这把琵琶是送给你的。”
“送给我”花小术满脸错愕。
蓝霓颌首“小术,一直萦绕在你心中的是那抹吹笛少年的背影,你始终无法确定其人。你有没有想过试一试,重临其境”
“重临其境”花小术低喃。
近看琵琶琴身,这是以上等紫檀做背料,光泽透亮、钢绳精韧,还有象牙轴相,是十分精贵的一把琵琶琴。她垂眸黯然,摇了摇头“霓姐姐,我不会弹、我已经不能弹了。”
花小术盯着自己的一双手,她这些年不碰琵琶,不是没条件,也不独家是不想弹,而是根本已经不能弹。
从前穷啊,为了挣点小钱,不惜长期高压赶绣工,双手早就熬废了,偶j尔抓针发现刺编了,不是d算的针位不对,而是手抖了,刺不中。
这样的双手根本弹不来琵琶。
“小术,你只是没试过。”蓝霓执起她的手,用力握在手心“饶是弹得不好,你的音感仍在。以最简单的谱曲作基础,你能够驾驭。”
花小术皱眉“可是我”
蓝霓轻吁一口气“天已经开始放晴了,在盛夏到来之前,春花宴也将如期举行。”
“春花宴”
“对。”蓝霓的回眸看她“一个月后的春花宴,我想邀你同行。届时我要你来合奏一曲。”
花小术倏而抬头“合奏”
“还记得当年我们初见的那场春花宴吗那时幸得有你帮我解了围,可你忘了当时的你并不是独自一人的。”
蓝霓舒眉莞尔,双目中闪着烁烁之光“小术,我要让你全部都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