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
皇甫柒绞着手指,眼眶微红,说“那我便陪他同生共死。我会尽我所能辅助皇甫大哥,即便不能不能打胜仗,要死也要顶天立地死在战场上。”
他又说“不会回来了,我知道的。他身负大节大义,我便陪他大节大义。”
夏随锦哽着嗓子,连他看不上眼的皇甫柒都有如此气节,他堂堂仁王爷,天潢贵胄,还舍不下这条命
“好,我明日就同皇兄说,这命我不要了,横竖是我的过错,以死谢罪也是应当。”
早知要死,还不如早早死了,还能省下父皇的命。
皇甫柒看他颓靡不振,哼道“未必你想死,也要看夏帝舍不舍得。”
第57章 第五十七回 团圆
金阙城骄奢,王侯贵族一掷千金,轻歌曼舞醉生梦死。
夏随锦心中悲凉,夏帝依旧不愿见他,眼看中秋将至,处处张灯结彩,唯有他伶仃失落。
中秋当晚,放天灯、舞火龙,欢声笑语不休。夏随锦站在门前冷落的大将军府外,放眼望去缟素成霜,寒风萧索肃穆。
便在这时,府门缓缓打开,一缕昏黄的烛光迤逦洒落至近前,他循着拉长的身影看去,只见门槛处白衣素雅的夏帝手持一盏灯笼,正微笑看着他。
“大皇兄”
他诧异地迎上去,道“您怎在此”
夏帝身形消瘦薄弱,面颊稍显沧桑。他怀中托有一个锦盒,面色欢喜,道“我来祭奠友人。今夜中秋团圆,我正想着去仁王府找你,今年父皇、皇弟们都不在,只有你我做伴儿。”
说着将怀中锦盒推至夏随锦的面前,微笑颔首,示意他打开。
锦盒雕刻有桂树盛开、玉兔捣药的花纹,繁复且精美。他以为是月饼,掀开盒子,却嗅到了桂花香。
“这是”
夏随锦霍然抬头,一脸难以置信的惊慌神色。
夏帝笑道“这是桂花饼,父皇不在,我替他做了。说来你在武林奔波数月,可曾遇见父皇我可很久没见父皇了,甚想念。”
“父皇他”
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短剑没入宴熙心口的一幕,他喉头哽咽,斟酌地说“遇见了,父皇跟皇叔一起。”
“那他可曾提起我”
“提起了,夸你沉稳,临危不惧颇有他当年风范。”
“是么”,夏帝的脸上浮现出满足的微笑,说“这分明是自夸。”
“可不是。父皇跟皇叔两个老不修,成天在我跟前卿卿我我恩爱卖弄,可烦死了。”
他揉了揉眼睛,那日皇叔扛起父皇的棺木,苍翠青山中逐渐远去的背影孤寂而落寞,他想,这辈子他都不敢见皇叔了。
“皇兄,这儿风大,我眼睛吹得难受,换个地儿罢。”
“叫我大哥。”
夏随锦呐呐地答“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繁华的夜市,空中飘来栗子香。
夏帝回头问夏随锦“这炒栗子闻着不错,你要吃么”
夏随锦一口吞进桂花饼,连连摇头“我不爱吃栗子。我,再也不吃栗子了。”
走到一家茶棚歇脚,夏帝端起一杯粗茶,状似无意地问起
“今日中秋,见过你娘了么”
“不曾。大哥怎么问起她”
“我知你心中对母妃怀有芥蒂,但她终究是你的生母。”
夏帝似是轻声一叹,目光柔和如水,说“此回我保不住你了,你可明白”
夏随锦心中百转千回,霎时明朗,道“大哥不必保我。”
皇甫柒想到的法子,夏帝怎会想不到拖得一时是一时,等风头过去,诸位王爷归来,再另作打算。
“大哥,九龙令是我瞒了你。”
他灌了一口凉茶,眼中酸涩,想到纯粹无邪的虞芳,此生无缘,若是有来世
“大越国国主柴龙锦心有不轨,我也没有告知你,还有”
这时候,夏帝轻轻一叹,截断了他的话“你不必说了,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那,那我不说了。”
夏随锦趴在桌子上,支着下巴,又问“大哥什么时候杀我”
哪料夏帝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道“这个不急,有一事尚需你做。”
“我还有用处”
这让他有点儿振奋,两只眼睛炯炯盯着夏帝。
夏帝神色淡然,说“皇后近日凤体微恙,想回雪国养胎,劳烦你护送过去。”
“为何是回”
其实他只是随口一问,夏帝的目光却闪躲了片刻。
“大哥,你有事瞒着我”
夏帝颔首低眉,目光幽深而绵长,唇边一丝清浅微笑,说“你回来便知道了。”
依旧什么也没说
“阿雪与你一起。他自小长在雪国,回去探亲。”
寰朝正值多事之秋,上君雪也要走
“明日我就不送你们了。雪国路远,万事小心。”
夏帝嘱咐完,以粗茶代酒一饮而尽。
他慌张地端起凉茶,也一口喝完,抬头时看到夏帝施施然离去的身影。此时,夏帝轻柔低哑的声音远远传至耳边
“明灯念君千里,桐花无香断肠;团圆佳节,陌路天涯。”
夏随锦买了一包炒栗子,怀中搂着一盒桂花饼踏进了佛堂。
推开门,一股冷风侵入骨髓,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喊“母妃”
蒲团上的缁衣女子应声回头,逆光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夏随锦自顾自地踏进佛堂,道“团圆佳节,我来看您。这是炒栗子,还有桂花饼,都给你。”
然后匆匆忙忙地就要走。
玉千雪突然出声,问“他呢”
夏随锦的脚步停住,道“你问谁”
“虞芳”
“怎么问起他”
他缓缓回头,说“这阵子孩儿过得很苦,母妃怎么不问一问我”
夜风中停滞了片刻,方才传来玉千雪清冷疏离的声线“你很好,我从未担忧过你。”
“可”
我从未好过。
“这栗子太多,我吃不下,你分走些吧。”
玉千雪说完,依然看着门口的夏随锦。
夏随锦有种古怪的错觉,好像母妃并不是让他分走栗子,说“栗子太多”,更像是
“母妃想孩儿留下吗”
他如此猜测
话音未落,玉千雪缓缓起身,一言不发地朝夏随锦走来。
夏随锦愣了一坑,猜不透她的心思,只在这时,听她道
“是的”
他登时手慌脚乱,结结巴巴“好,好呀我不走,我陪母妃说会儿话。”
然后吹了吹台阶上的灰尘,又拿袖子擦了擦,说“母妃坐这儿。”
玉千雪依言坐下
夏随锦则谨慎地坐在一旁,束手束脚极不自在。
“母妃想说什么话”
“你可曾见过他的母亲”
他黯然垂头“不曾。母妃若想提那位姨母,我不想听。”
玉千雪果真没有再吭声
二人皆沉默,草丛蟋蟀、树上鹧鸪吵闹不停,远处冉冉升起的明灯点缀如熠熠闪光的星辰。
他又问“母妃,点天灯祈愿么”
玉千雪道“无愿可祈。”
“那,说一说母妃入宫前的事”
“陈年旧提,不必再提。”
“母妃跟父皇怎么相识的”
“孽缘”
说罢,半阖着双目,一副厌倦无力的模样。
这才一会儿,夏随锦就如坐针毡,又无话找话“孩子此回出宫,遇见了父皇、皇叔他们”
“他们的事,我不想知晓。”
玉千雪淡淡地打断
他顿时再也坐不住,“嗖”地站起来,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