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吃了。我看你不是不饿,是嫌弃饼糙。”
夏随锦灌了一口清水,又道“进徽城的时候,你留意到城口的功德碑没有”
“没”
“那功德碑上写得清清楚楚,徽城一开始是沈家堡堡主沈徽建造的善庄,是为了收留断天崖下流浪的孤儿,后来名气大了,乞丐流民都来这儿安家,没过几年,就成了现在的徽城。”
“我只听过薛家堡,不曾听过沈家堡。”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夏随锦咬了一口面饼,突然问虞芳“你多大了”
虞芳耳朵尖儿微红,迟疑地回答“过了年就整二十岁了。”
“你十九岁啊,十三年前你才六岁,也难怪没听过。十三年前,武林中只有沈家堡,且名声很好,我还记得沈堡主有两个极漂亮的女儿,父皇很喜欢,还开玩笑说要把大女儿许配给我,当然我拒绝了,我是要混吃混喝等死的,还是个瘸子,人家姑娘嫁了我不就是跳进火坑么。”
虞芳煞有介事地点头“确实。”
“之后没过不久,沈家堡一夜之间灭门,那神算子说是土匪屠杀,后来沈堡主的弟子薛正峰将那窝土匪杀得干干净净,借着沈家堡的好名声,在这断天崖顶创立薛家堡。自那之后,薛家堡名声鹊起,武林中再无沈家堡。”
说到最后,夏随锦忍不住幽幽一叹,道“都说沈堡主是个大善人,可善无善报,贼老天当真是不公道。”
“你跟那神算子打听要遮遮掩掩的,这是为何”
夏随锦却讥嘲一笑,神色有些冰冷,道
“忌讳呗。在薛家堡的地盘上打听沈家堡,就是明摆着戳薛家堡的痛处。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孤家寡人一个,还是事事悠着点儿的好。”
虞芳唇角一弯,道“你才不是孤家寡人,你有我。”
夏随锦正在唏嘘不已,乍一听这话,心里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不疼不痛,酥酥麻麻的感觉很是怪异。他扭头看虞芳,虞芳正在低头摆弄灰扑扑的袍子,嘴里嘟囔着
“又脏了”
这一路走来,白衣成了灰袍。
夏随锦立即道“今晚不帮你洗了。”
这孩子对白衣的执念太深了,在“梨花镇”的时候还好,整日里极少出门,白衣上沾不到灰,可这几天风尘仆仆地赶路,白衣脏了,每回吃完晚饭他都要蹲在木盆前哼哧哼哧搓衣服,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虞芳扭开头,路边有株梨花树正簌簌飘着雪般的花雨。他突然停住脚,指着梨花树后的山坡,道
“那儿有具骸骨。”
“什么,骸骨在哪儿”
夏随锦跳起来,扒住虞芳的肩膀看,跳了几跳,果然见乱石堆里散着一架白骨。
不仅是骸骨,清澈见底的溪水旁落有几只腐鸦,正在啄食一具腐烂的人尸。腐臭的气味飘到夏随锦处,肚子里的面饼翻腾,然后他扶住一棵歪脖子树,恶心吐了。
夏随锦灌了口清水漱口,道“这薛家堡何时成了鬼门关”
忙拉住虞芳的手,嘱咐“你可千万不能乱跑,你发誓。”
虞芳唇角一弯,道“我发誓,我跟着你。”
那双清透澄澈的眸子像是遗落了漫天璀璨的星辰,专注又深情地望过来,夏随锦心口一跳,立即发觉不妙,忙移开脸,双手捧住自己烧红的脸颊,奇怪地道
“我心慌什么意乱什么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女儿家,脸红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偷瞄虞芳,哪料正对上一双疑惑地望来的眼睛,听他说
“小苏,你好奇怪。”
夏随锦勉强绷住脸,道“怎么叫我小苏”
虞芳似有些难以启齿,停顿了一刻,才一字一顿认真地回答“你是仁王爷夏随锦,但厉苏锦这三字是独对我的。你是小苏,只有我这么叫,旁人不能。”
霎时心跳如狂。夏随锦捂住砰砰乱跳的 xiong 口,倒退数步,道“别”
这时候虞芳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苦恼“可我想这么叫,我觉得很好听。”
夏随锦捂嘴,小小声说“随你,但,旁人面前不能这么叫。”
这算妥协了
虞芳点头“好的。”
然后主动牵起了夏随锦的手,眼含期待。
这
夏随锦觉得莫名的糟糕,心里却也很欢喜,只得顺其自然,道“赶路吧。”
待赶到断天崖半腰,茂密的树荫下藏有一座宅院。
夏随锦道“那是沈家堡。”
走进葱葱郁郁的深林,百年古树攀枝错节,脚下多是落叶枯枝。密林深处传出清脆的鸟鸣,还有潺潺流水声,夏随锦用扶苏剑劈出了一条通路,剑指沈家堡,道
“今晚咱们就睡那儿。”
自“梨花镇”剥皮一事后,虞芳就极其怕虫子。花间飞舞的蝴蝶在他眼里都如洪水猛兽一般,现林子里都是爬虫,白天还好些,看见了就远远躲开,但到了晚上一片漆黑,若是踩到了蚯蚓蟑螂蜘蛛
虞芳一阵恶寒,听夏随锦说要夜宿沈家堡,忙连连点头。
夏随锦失笑“你要是个姑娘多好,怕虫子就跳进我的怀里,我抱你走,调调情、 yin yin 乐,多好。”
虞芳闷声答“我不是姑娘。”
密林多是 yin 暗不透光的角落,夏随锦一人还好,如今跟着虞芳,他可不敢轻心大意,挑阳光正道走,在天黑前赶到了沈家堡的门前。
沈家堡已荒废了十三年,处处破败不堪,石砖覆盖了层 chao 湿茵绿的苔藓,走在上面,像踏着柔软的活物。
夏随锦先找到沈家堡的祠堂,推开门,灰尘簌簌而下,烟尘与檀香木的香味混杂在一起。贴墙的木案上高高摆放了密密麻麻的牌位,两只铜炉里各有半截未燃完的香灰。
他拿袖子擦了擦地板,跪在蒲团上,道“沈堡主,我乃仁王爷夏随锦,今晚来您这儿借宿一宿,请您务必行个方便。”
取出备好的纸钱点燃,火苗窜动,升起的青烟萦绕而上,密密麻麻的牌位在袅袅绵绵的香火中变得模糊飘渺,仿佛与乌黑的墙壁融为一体。然而,这些牌位中有两个牌位格外与众不同,它们摆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身上蒙着一层红布。
夏随锦若有若无地瞟了那个方向一眼,俯身磕下三个头,便从容起身,道
“好了,咱们出去吧。”
祠堂外尽是荒芜的废墟。四周沉寂无声,偶有鸟鸣啾啾,听在耳里十分遥远。而这个时候,幽静的废墟中突然传出“叮咚”一声清响,近在咫尺,虞芳持剑而立,道
“谁”
夏随锦也听见了这“叮咚”声,走近废墟,不忘推开身前的虞芳,道“你站我身后。”
不曾想,废墟中竟藏着一池清水,水面正缓缓荡漾着水波。
虞芳道“刚才有什么东西在这儿。”
顿了顿,又像怕夏随锦不信,补充说“我感觉到了,不会有错。”
夏随锦噗嗤笑“兴许是小鸟儿来喝水,丢进了石子。好啦,别管它了,咱们快找一间房住上。”
他二人走远
池水上的水波越漾越小,逐渐息为沉寂。突然,又一声“叮咚”脆响,水面缓缓映照出一张苍白若纸的女子面孔。
那张面孔转动青黑的眼珠,朝夏随锦、虞芳二人离开的方向慢慢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惨白的笑脸。
此时,日落西沉,黑暗自四面八方袭来,将整个沈家堡婴儿般裹进了襁褓里。
夜幕降临
第12章 第十二回 仙姑
晚上,夏随锦是抱住虞芳睡的。
身下的被褥是从陈旧的橱柜里扒出来的,透着股馊臭的难嗅气味儿,只是夏随锦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