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儿果真是与之前不一样了。
明明来之前还十分的凉爽,在窗边还能时不时地感觉到风, 如今出来了, 方知这天到底有多晒人。
阿黎拉着赵煊,一路走至云想容。才踏进去, 便有小丫鬟迎上来, 直接将人引至二楼的隔间。这儿的丫鬟都是罗管事一手训练的, 便是没见过赵煊, 也不会多看一眼。
一样的穿戴,一样的妆容, 连脸上的笑都是相差不多的, 与府上那些大丫鬟们比,也丝毫不逊色了。
赵煊自进来后便一直在打量周围,偶尔也会看阿黎几眼。他名下到底有那些铺子,说实话,赵煊知道得并不清楚,就连那玉颜阁,在给阿黎之前,他也是没有听说过的。玉颜阁尚且如此,更不用它旁边的铺子了。
这云想容,赵煊从来就没有来过,但是有一点可以断定,这里以前绝不是这样的。
入目的都是一片花团锦簇, 精巧夺目。多宝阁古董器物全无,而是添置着许多玉制的盒子, 形状不一,小巧玲珑,盒子旁边俱摆放着花瓶,上头都插着一束花。
里头也不乏客人,不过往来的多是女眷,赵煊随着阿黎一路走来,便收到了不少人的目光。
赵煊轻轻捏了捏阿黎的手“咱们往哪儿去”
“二楼留着隔间,先带你上去歇息一下,喝杯茶水。”
赵煊迟疑了一会儿,方问道“留着隔间,你经常到这儿来”
“怎么了”阿黎索性停下来,直视着他,“这是我买下来的铺子,也是我经营起来的,难道我还不能经常来看看了”
后头的王安和红豆不安地站着,既紧张又担忧。他们心里都清楚,王爷大概是不愿意姑娘抛头露面的,以往在王府的时候,连出门都要汇报一声,否则便不能出去。
这回放阿黎出来住着,虽是讨人开心,可谁知道王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得呢。这才回来,云想容里头又这么多的人,两人都不想他们在这儿起了什么争执。
赵煊盯着阿黎看了一会儿,而后笑了笑“怎么会呢,你想来看便过来看,我又没说不让。”
阿黎这才笑了,重新拉着人往二楼上走。
她开这云想容的时候,确实未曾与赵煊说。不过,那时候什么事儿都积攒到一块儿去了,她也没心思问赵煊到底乐意不乐意。当初她被关在府里的时候,赵煊不是也没问过她乐意不乐意么
两边有不少人,赵煊看了看,有些吃惊,又问道“这些人再买什么,胭脂么”
赵煊记得,阿黎就喜欢做胭脂,做出来的东西似乎还挺好的。
阿黎摇了摇头“也不是,隔壁的玉颜阁才是真正卖胭脂的地方,这新开的云想容,都是卖些膏霜。那些东西,用的还是你给我的古方呢。”
赵煊一副不太相信地模样看着阿黎“你,做出来的”
“可不是么。”阿黎指着前头的两位夫人,“你瞧那边的两个,一位是晋阳侯夫人,一位是礼部尚书家的韩夫人,都是云想容里头的老主顾了,隔个两三日就要来上一回,且每次来都十分的舍得。也多亏了她们,铺子里的生意才能这样红火。”
这云想容里头的货儿,不仅数目有限,价格还高得离谱,若非是高门显贵,还真受用不起。赵煊出事后,确实有不少落井下石的,还有人见时机不对,连玉颜阁都不来了。
只是她们不来,总还有别人过来,好比这位晋阳侯夫人。说起来,阿黎当真应该好好感谢感谢这位夫人了,若不不是她,这云想容的名声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打出来。
还未等她们说上几句话,那边的晋阳侯夫人和韩夫人都望了过来。似乎是认出了边上的赵煊,忙走过来行礼。
阿黎还了一礼后,才道“今儿怎么不见白夫人。”
晋阳侯夫人道“她家里有事儿,不方便出门。江姑娘呢,今儿是陪着王爷一块儿过来转转的”
阿黎偏过头瞧了瞧赵煊,又对晋阳侯夫人点了点头“这铺子才开了不久,左右今儿又无事,便领着王爷来认认门。”
“是该认认,这可是京城里最红火的铺子呢”晋阳侯夫人毫不吝啬夸奖。她与阿黎认识早,在这云想容里头也算有几分面子,别人买不到的东西,她若是来了,总会得到一两盒。
一次两次便也罢了,次次都如此,叫晋阳侯夫人也不太好意思起来了。这江姑娘,委实太客气了些,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所以每次来也不会只自个儿来,总免不了多领着几个人。
好在江姑娘这儿的东西确实好,实在叫人没话说了。
几人寒暄了一会儿,不过晋阳侯夫人与赵煊并不很熟,略站了一会儿便又走了。
待人走后,阿黎带着赵煊去隔间坐下。俄顷,又有丫鬟喷着瓜果茶水进来,搁置在桌子上。
赵煊自己在美人榻上躺下,又顺手将阿黎也揽了过来“你这云想容,比之前头的玉颜阁,如何”
阿黎虽忍着,可是嘴角还是扬起一抹矜持的笑来,却没有直接告诉他,而是卖了一个关子“你今儿进来,可看到那些多宝阁了”
赵煊点点头。
“那多宝阁上头的玉盒,小小的一盒,没有一百两是买不到手的。”
“这般贵也有人买”
“因为只此一家,因为一个月只有一百来盒。更因为,女子爱美,我这儿的东西能让她们满意,故而,便是价钱再高,想买的人也趋之若鹜。”
来这儿的人,多是不缺银子的主,若是有用,再贵她们也舍得。
一百两,放在京城里头,做五口之家四五年的的花费应该是足够了。而她之前在王府做一个小丫鬟,便是攒一辈子,做一辈子的活儿也攒不下来一百两银子。可是在这云想容里头,一盒小小的玉屑膏就能赚到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穷人越穷,富人越富。她若是没有赵煊给她玉颜阁,没有玉颜阁后头的大作坊,没有那些古方,没有赵煊和王府在后头撑腰,凭着她自个儿一点一点摸索,一笔一笔地做买卖,还不知道有多艰难呢。说到底,她也不过是投机取巧中的一员。
赵煊听来,着实有太多惊讶。绕是他有再多的心思,也想不到这些。他原以为,阿黎只是闹着玩儿的,没想到如今真的被她玩出了门道了。
思及方才阿黎与晋阳侯夫人的交谈,赵煊后知后觉地发现,阿黎竟然一点儿都没有露惬,不卑不亢,好像还与晋阳侯夫人私交甚好。
看来再他离开的时候,确实发生了不少事儿。
“你与那晋阳侯夫人关系不错”赵煊问道。
阿黎亦没有否认“她帮了我许多。”
“我不在京城的时候,可是有人过来捣乱了”
“有是有,都是些跳梁小丑罢了。”阿黎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中带着一丝讥讽。
赵煊沉默了一会儿,阿黎不想说,自是有她的考量。不过,他该查的地方还是得查的。
轻抚着怀中的人,赵煊不由得放缓了思绪。他也是第一次想,自己是不是束缚了阿黎。若是没有他阻拦着,她会不会飞得更高。赵煊不确定了,只是这个想法终究让他有些不愉快。
宰相府中,楚夫人下了马车后,面色有些沉重,没有回主屋,而是领着丫鬟便去了女儿的住处。
楚檀住的院子极为幽静,周围种满了花草青竹,只有一条石板路,直直地通向厢房处。楚檀原在书房里温书,听到丫鬟回禀说母亲过来了,赶紧合上书,略整理了一下衣裳便出去了。
卧房里,楚夫人让丫鬟将今儿卖的胭脂都放在梳妆台上,转过身,就看到女儿过来了。这个女儿,一向是楚夫人和丈夫的骄傲。才貌过人,温和知礼,任谁也挑不出一丝错儿来。
楚檀也看到丫鬟放在上头的胭脂,探过身一看,脸上的笑却立即收回去了“娘,你怎么又去那家铺子”
“我不能去么”楚夫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楚檀面上划过一丝嫌恶。自从她知道自个儿平日里用的胭脂是出自哪家之后,便再也没用过玉颜阁的东西了。
无他,只是觉得膈应。
楚夫人还没有放过女儿“你还没回答呢,说说看,我为什么不能去”
楚檀轻蹙了蹙眉头。
“心虚了”楚夫人紧逼道。
“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楚檀睁大了眼睛,疑惑地望着楚夫人。
楚夫人无不失望“我前几日,在玉颜阁见到了陈管事,承安饭庄的陈管事。我们府上的。”楚夫人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女儿。
她知道,女儿心慕摄政王,对那位江姑娘也十分看不上。她只是没想到,女儿竟然能做出这使出这等不入流的手段。更叫她失望的是,这手段实在太多拙劣,明眼人一查就能查出来。届时,到底是算在她头上,还是算在整个府上,还是个未知。
“你便是再不喜她,也不必自降身份,与她一般见识”
楚夫人说完,见女儿仍不知悔改,甩了甩袖子便带着人出去了。楚檀被教训地不明所以,只是隐约知道,这事儿恐怕不是小事儿。
她被人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