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煊没有这样不堪过。
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俯视着别人, 掌控着别人。没有人敢这样对他, 偏偏他还拿那个人没办法。真叫她滚了,保不了自己回头又会后悔。
阿黎那个丑丫鬟, 赵煊从未想过她对自己的影响会有这样大。分明不是什么天仙, 分明只是个一手就能捏死的小丫鬟, 可就是这么个小丫鬟, 却就是牢牢占住了他的心。
赵煊自认为对她已经够好了,可她还是将他的一片好意当作烂泥踩在脚底下。若是换了个人, 早就被拖到外头打死了, 可她却还是活的好好的,离开的时候脸上都是一片轻松。
做她的妾,又这样难以忍受吗
赵煊感觉自己背人背叛了一般,又失落,又愤恨,又无能为力。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不知道要看什么,只是硬生生地熬到了天亮。
他应该潇洒一点,毕竟对方只是个低贱的小丫鬟,没了她,难道就没有其他人了么
可是, 赵煊做不到。
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原来对方一点儿都不愿意做他的妾室, 只要一想到这里,赵煊心里就揪着发疼。是啊,她不在乎他,说不定,她还在念着嫁给那个被赶出去的马夫呢。
赵煊讥讽地笑了笑,唯有这点,想都不要想。他赵煊得不到的,凭什么一个马夫能得到得不到的东西就该毁了。
他一晚上没睡。
翌日中午,王安脚步匆匆地从外头赶了回来,身上还有些倦态。主屋里面没人,问了几个丫鬟,还是和从前一样,一问三不知。王安找了一圈,发现今儿阿黎姑娘也不在。
几个丫鬟都说打今儿一早便没有看到她。
王安稍微想了一下,便了然地笑了笑,原来王爷这么快就行动了。既这么着,多半是已经得手了吧。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王安估摸着那两个人应该是起了身,这才拐了几个弯儿到了主屋旁边的厢房处。
王安知道王爷一定在里头,这屋子是王爷选的,说是位置好,离他那儿又近。
王安觉得王爷对阿黎姑娘是真入了心的,瞧瞧着事事都亲力亲为的模样,哪里是不在意的。也就王爷那人,明明都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了还是不愿意承认。
厢房外头没有什么人。
这也好理解,毕竟王爷头一次开荤,不想叫人打扰也是人之常情。王安靠近了些,对着里头咳嗽了几声。往常在京城,可都是他服侍王爷起身的。
里头没有人应,王安又唤了赵煊一声,依旧没有声儿。这睡地也太死了吧,王安心里琢磨着。
不多时,外头忽然走过一个丫鬟,看到王安在屋子外头交换,便停下了步子,小声提醒道“王侍卫,这屋子里头没人。”
“王爷不在里头么”王安迟疑地问道。
“王爷很早的时候就出来了,屋子里已经没有在里头了,不信您可以自己看一看。”小丫鬟说的笃定。今儿早上,还是她给王爷端的热水呢。
虽然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会在这屋子里歇息,也不知道外头为什么没有丫鬟守着,可她也知道,主子的事不能多问,这便还是说什么做什么,一点儿也不敢多看王爷一眼。
无他,今儿早上的王爷实在是骇人得很。
小丫鬟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她差点以为自己的小命会交代在今儿早上。还好,王爷只叫她打了几盆热水便没有再吩咐了。
王安听着小丫鬟的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门看了看。
里头一片狼藉,连被子都被仍在地上,像是刚刚大战过的模样,很是激烈。
这王安心里咋舌不已,不知道该钦佩还是该钦佩。总之,他什么也没说,重新关上了门,摆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转过身问道“阿黎姑娘呢”
小丫鬟愣了愣,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今儿早上来时候,也没见到阿黎姑娘啊。
王安见此,晓得这丫鬟知道的不多,又问了一句“可知道王爷如今何在”
“似乎是去书房了。”
得了回话,王安心里也有了底,当下就朝着书房那边走去了。
书房外头照例有人受着,只是王安过去后,发现几个人都不大对劲,面色愁苦,像是遭了大罪一般。见王安过来,几人相互推搡了一下,挤来挤去,最后不得不推出一个人进去禀报。
那人耷拉着脸,想是要倒大霉的样子。
“你们今儿是怎么了”王安奇怪地问道。
“你进去就知道了。”说话的人满脸的一言难尽,想说什么可又不敢说。他指了指书房,用极小的声儿说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待会儿进去的时候小心些,王爷心情正差着呢。”
王安心中惊奇,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还会心情差。
知道事情恐怕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可王安怎么想还是觉得想不通。没过多久,方才进去的侍卫又出来了,还怕了拍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王安莫名其妙地越过众人,往着书房走去了。
才刚打开门,迎面砸来一个酒壶,王安一闪身,酒壶擦过脸颊飞了过去了,重重地摔在地上,溅了一地的碎片。
他一只脚悬在门槛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此刻,王安才知道自个儿脑子又多迟钝,这哪里是得手了,这是谈崩了。
“不进来就滚”里头传来一声咆哮。
王安摇了摇头,关上门进去了。
赵煊坐在窗户边上,脚下散落着七八个酒壶,旁边还有好几个没有开封的,手里也拿着酒壶,衣裳皱巴巴的,眼下青黑,神情还有些涣散,一副想要醉死过去的模样。
“王爷。”王安不自觉地叫出了声儿。
他从来没看过这样的赵煊。不论是少年还是青年,赵煊一直都是骄傲到自负的模样,身份赋予了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抬手间,掌控的便是生杀予夺的大权。
可是现在的赵煊呢
颓废地叫人不敢相信。王安服侍赵煊多年,感情也不比孙嬷嬷差到哪里去,所以看到赵煊这样,王安心里也不大舒服。他走过去,想着该怎么安慰几句。
赵煊捏着酒壶晃了晃,一身的酒气让他已经闻不到壶里酒味了。听到声音,赵煊没什么力气地靠在窗上,转过了头。
待看到是王安,赵煊勾着嘴角,阴沉沉地笑了。
王安被他笑地两腿发抖,立马停下了步子“王爷”
“你还敢回来。”赵煊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王爷,属下,属下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还请王爷给个明白话。”王安心中不安,生怕一个不好激怒了王爷。王爷平素不对他们发火,可是真发了火,不死也要揭层皮啊。
赵煊强压着将眼前这人踹到外面的冲动。他这会儿还晕着,一晚上没睡着,如今还喝了这么多的酒,虽然没醉,可是也不好受,哪里还有踹人的劲儿。
“自个儿下去领罚,四十板子,少一板都不用再回来了。”打不得阿黎,他还打不得王安么。
赵煊心里不爽,看什么都不爽,更不用提王安这个撺掇他丢面子的罪魁祸首了。一瞬间,赵煊恨不得捏死王安算了。
“属下,属下领罪。”王安还想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不过抬头时看到王爷恨不得活剐了他一般的眼神,立马咽下了疑问。
他做错了什么事他能做错什么事这些天儿他可都不在王府里,只除了上回与王爷说了阿黎姑娘的事。
慢着,阿黎姑娘王安豁然开朗,联想到今儿外头的异常,再看看王爷如今的反应,王安诡异地猜到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实。
王爷他,莫不是求爱被拒了吧
“你那是什么表情”赵煊摔了酒壶,低声怒斥道。
王安赶紧收敛了脸上的神情,不过早已经晚了,赵煊看到了。他从昨儿晚上就积在心里无处发泄的火儿正好被点着,对着这么一个始作俑者,赵煊再也端不住了。
“你个混账,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乱提什么破点子,下回再敢胡言乱语迷惑本王,当心本王砍了你脑袋”
“属下也是为王爷着想啊。”王安确实为了赵煊想的,他也从未想过阿黎姑娘会拒绝。毕竟,王府里的姬妾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多少人争着做都没机会呢。而且,王爷对阿黎姑娘一看就不一般,若是她真的当了王爷的妾,后头的好日子还会远么
但凡长脑子的人都会知道怎么选吧。
“为本王着想,我看你是看本王笑话才对。”
赵煊一字一顿,说得王安也不敢反驳。他知道王爷这会儿恼羞成怒,说什么都没用。
“可惜昨儿晚上你不在,错过了一场大戏,本王有生之年,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戏弄过。纳妾人家心高气傲,可看不上王府里区区一个妾室的位子。”赵煊说着,不知不觉话里就带了几分怨恨,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国色天香了不成,妾室不做,难不成还想做正妃好大的口气,也不看自己究竟几斤几两”
赵煊有赵煊的骄傲,他不能接受自己会被一个丫鬟拒绝。仿佛贬低阿黎就能让自己好受些,赵煊对着算是知情的王安,一口气讽刺了好多。
只是,事情也没有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越是将阿黎贬到了地底,越是心里难受得紧。
“阿黎姑娘确实太不识相了些,”王安不得不点头附和,先将王爷的心头火灭了再说,于是便道,“她既然这样不识相,合该赶出去。”
“要你多嘴,快滚去领罚”赵煊暴怒道,“滚滚滚,看你就心烦”
“是。”
王安转身,轻轻扣上了门,转过身的时候,立即在自己嘴上打了一巴掌。
让你嘴贱。
这一整日,赵煊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喝掉的酒不知道有多少,最后成功地将自己灌醉了。迷迷糊糊之间,赵煊打开了书房的门,推开了几个想过来的侍卫,勉强撑着身子,歪歪斜斜地走到主屋里头。
没有阿黎。
到处都没有。
还真是狠心啊,说不来就不来,指不定如今还在那里快活着呢。只有他,现在还这样难受。赵煊心中不平,慢慢走到窗户前,对着那盆黑乎乎的丑东西狠下了心肠。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痛。
花苞揪在手里,软软的,还带着一点儿清香。这味道他经常在阿黎身上闻到。
那么妖精只要他揪了这朵花,她就会很痛很痛,痛到受不了吧。赵煊想想那个场景,便诡异地笑出声音来。他这会儿脑子热热的,有些混沌。
手掐着花苞,随意蹂躏着,赵煊笑意一凛。揪掉,然后踩碎,把整个花盆都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久之后,赵煊终于有所动作,他扯掉了最外层的一片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