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林海也跟着看。下人们果真按照陈三少的要求,挂得都是莲花灯,此刻入夜,他们置身寂静的院落,手中的灯笼黯灭下去,四周确盛开了无数朵温暖的火光。
三少爷驻足发呆,在晦暗不明地灯会里丢失了他,慌得拎着衣摆乱跑。可他一直站在原处,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惊慌失措的背影叹息,直到陈轩清醒过来,转头扑进他怀里。
“不要乱跑。”三少爷心有余悸。
林海把手放在陈轩肩头“这是我们家的院子,我能跑到哪儿去呢”
“三少爷你记住,不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陈轩似懂非懂地点头,牵住林海的手不肯动了。
“要相公抱”他低声笑起来。
三少爷摇头又点头,勾着林海的脖子依偎过去,任凭他怎么逗弄都不胡闹了,回到屋里就蹬蹬蹬地跑到猫窝边蹲下来看了不停,且嘴也说个不停“林海,这猫头上有搓白毛。”
“林海,我想抱抱它。”
“林海,它 tian 我了。”
“林海”
林海听得哭笑不得,凑过去把陈轩从地上抱起来“该歇息了。”
头顶有搓白毛的小猫正歪在陈三少的衣领里打瞌睡,眼睛眯成一条缝,胡须跟着呼吸一抖一抖的,他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这猫仔像阔少爷,忍不住闷笑出声。
“相公,我还是想和猫睡。”陈轩舍不得松开怀里的猫咪,眼巴巴地盯着林海。
可他仍旧拒绝得干脆“不行,你只能和相公睡觉。”
陈三少委委屈屈地把猫放回猫窝,跟他上了床,吹熄烛火时依旧不甘心,抱着被子看猫咪,最后被忍无可忍的林海拉进怀里挠了半天的肚子,哭哭唧唧地睡着了。
三少爷睡了,林海却未曾合眼,他等夜深,等月色昏沉,等怀里的阔少爷沉沉睡去,终是起身披起外套向院外走。
寒鸦在梧桐树枝上哀嚎,树下亮着 yin 森的火光,林海推门时猫仔醒了,墨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继而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叫声。好在夜里风大,这声奶声奶气的喵还没传进三少爷的耳朵就被吹散了。
“行长。”远方举起烛台。
“走。”林海没有多言,迈步往书房走。
乌云遮住月色,主仆二人在幽静的院落里穿梭。
他说“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是远方,这个计划太过复杂,云四心大容易搞砸,三少爷又是局中人,所以我接下来说的话,整个分会只有你我二人知晓。”
遮住月亮的乌云太厚,以至于他们身边只有豆似的火光,林海攥紧衣摆在书房前站定,用劲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自己深夜来次的目的“我要写一封休书。”
第八十七章 枇杷膏
远方并不惊讶,只是吹熄蜡烛替他推门“那需得快些,三少爷离了您怕是会惊醒,若是被他发现了,有得闹呢。”
林海深吸一口气,愣是没迈进书房的门。心里所想和付诸于行动是两个概念,他明知休书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却无法把它当成计划来实施,毕竟陈轩是他此生挚爱,哪里割舍得下
远方把书房的烛火点燃一盏,不敢太亮,连烛心都不拨。那点摇曳的火光在墨色的夜里寂静生长,顽强又绝望。林海捏了捏眉心,终是走进去,把宣纸平摊在桌上,再卷起衣袖细细研墨。
“我娶他时,都不曾这般郑重。”林海凄凉地笑,指尖一颤,斑斑点点的墨汁溅在桌角。
“可是行长,一封休书并不会让三少爷死心。”远方用衣袖擦拭桌子,缓缓抬头,“您就算假意休了他,他也不会回陈记去。”
“我知道。”他说到这里,竟握不住笔,“我和陈轩只要在一起,陈振兴就有机可乘,所以我不能再在这里了,我要死。”林海捂着心口喘息,“我要让三少爷觉得我死了,这才能扼杀掉他心里所有的希望。”
让爱人亲耳听见自己的死讯,这要有多残忍
远方听了都心惊,呆呆地问“行长,您这么做,三少爷定要发疯。”
“他不会。”林海用双手撑住桌沿,勉强压制住满心的苦楚,“因为他要为我报仇,也要带着我那份好好活下去,他是陈记的三少爷,是我林海明媒正娶回来的男妻,就算不想活下去,也会拖着陈记同归于尽。”
要说了解,这世间没人比他更了解三少爷,可此时此刻他宁愿自己不了解。
“而且我若不死,陈振兴永远不会放松警惕,只有我的死讯传遍城里,陈记才会想方设法要回他们的三少爷,毕竟那时分会的生意也由陈轩掌管。”林海说得苦笑连连,“这时陈振兴就会露出破绽,他也不会提防一个死人。”
林海言罢,拿手指狠狠戳自己的心口“我想了好些天,只有这一种法子可以扳倒陈记,即时我会假意带你出门谈生意,走山路时被落石砸死,我等会写的休书你务必帮我收好,待死讯传入城中便拿给三少爷看。”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定会为我亦是为自己活下去。”
烛火爆了朵灯花,明明是好兆头,林海却看得眼眶发热“此事是我对不住三少爷,可若不这么做,他便在我身旁磨没了棱角,和平时日倒无甚关系,然而如今南京城里还有虎视眈眈的陈记。”
“我要他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我要他活着。”林海把“活着”念得极重,“所以我宁愿以这种方式换一个未来。”
四下里静得惊人,远方听完神情哀切,望他摇头“行长,你和三少爷是一路人,对自己都狠心。”
林海自嘲地笑,只道“可不是”
公馆里人人都道陈轩离不开他,殊不知他也离不开三少爷,他们二人的命运早已纠缠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谁心伤了痛得都是两个人。
“行长,不早了。”
远方出声提醒,他才惊觉天边已经发青,原是不知不觉中陷入回忆中无法自拔,连砚台里的墨都半干了,他提笔,只写“吾妻陈轩”四字便如饮下苦酒。
当年三少爷在合卺酒里加了一味情动,如今全沉淀成苦涩的药渣,在林海心底四散开来,他已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浑浑噩噩间只觉得天地间静得连自己的心跳也听不见,而那盏烛火太飘摇,晃得字影晃动,唯独“结缘不合,各还本道”八字太刺眼。
本道,本道他遇见三少爷以后哪里还有什么本道林海捏着毛笔几乎站立不住,写完以后踉踉跄跄地扑到书房门口,扶着门框撕心裂肺地咳,吓得下人跑上来扶,他却推开远方,自顾自地往卧房走,形影单只。
檐下的莲花灯大都昏暗,皆是蜡烛即将燃尽的缘故,林海走走停停,恍若游魂,他想起这些时日来和三少爷由怨生情,再情根深住,那时院中的梧桐树还枝繁叶茂,如今却是满目疮痍。
再也回不去了,林海终是绷不住湿了眼眶。
“相公”他身后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陈轩带着鼻音的呼唤传来,紧接着是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最后林海腰间环上一双手。
“你去哪儿了”三少爷不满地嘀咕,“你不在,我冷。”
他握住那双冰凉的手,强颜欢笑“前院有盏灯烧坏了,远方喊我去看。”
陈轩迷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