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谚的到来让太妃很高兴,庄子上人少,平日里只有婆媳两个说话,有了齐谚这个嘴甜的也多了不少乐趣,可惜齐谚不能久留,明日就必须回宫了。
晚上的齐谚精力比白日还要旺盛,非要拉着杨熙乘凉赏星星,杨熙下午睡了一个时辰,夜里倒是不怎么困,便随她去了院子里。
素月青黛在院子里摆了椅子,铺上软垫,又呈上新熬好的冰糖燕窝和酸梅汤,端了新鲜的瓜果来当零嘴儿。
“要是再有个葡萄架,一壶杏花酒,那就更圆满了”一碗酸梅汤下去通体舒泰,齐谚尤不满足,又想喝酒了,但也只能想想,杨熙喝不得,她一个人喝也没什么意思。
杨熙喝了半碗燕窝,眯着眼睛斜靠在椅背上,心不在焉的听齐谚说话。
“外头可真好啊”齐谚感叹道“我真是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挤破了脑袋要往宫里钻,里头活的那样憋屈不说,还随时都有人不错眼的盯着你,指不定哪天就跳出来咬你一口。”
“嫂嫂且再忍耐一二。”
在齐谚眼里,宫里没有一处是好的,但在旁人眼里,那却是泼天的富贵。
齐谚再次叹气“别的我不敢想,只愿陛下早日下立储诏书,也好叫咱们这些人早日脱离苦海。”
弘正帝迟迟不立皇太子,无非是将其他皇子们当成试金石,磨炼皇长子的心性,然而剑有双刃,赵槿这样的皇子毕竟是极少数,皇家更多的是赵检和赵栯这样雄心壮志的人,陛下此举磨砺赵桓的同时,也会滋长他们的野心,眼下局势尚且掌握在陛下手里,可再过个几年,赵检赵栯的势力日渐增长,后面的皇子们也长到能威胁到兄长们的年纪,皇长子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齐谚的担忧不无道理,赵检在明面上与皇长子作对,赵栯暗地里收买人心,两方目前还没有结成同盟,但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先联合起来对付赵桓,因为只有扳倒了赵桓,后面的人才有机会,最好的例子便是当年的文康,文康倒台的罪名是谋逆,但文康作为皇太子,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哪里需要谋逆,还不是因为后头的弟弟们联起手来对付他,这才将他逼上了绝路。
“若是这回能拿下威远侯府,承庆宫便断了臂膀,到那时候,赵检纵有天大的志向也无处施展,”齐谚手里捏了一颗核桃,咔嚓一声碎成了几瓣儿。
杨熙何尝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但越是要紧的时候,越要谨慎,免得中了别人的圈套。
“嫂嫂勿急,明儿殿下来了,我便告诉他,请让他再去查查,若是情况无误,咱们动起手来也没有后顾之忧。”
齐谚点点头“老四的本事我还是有数的,万一我被人骗了,他定能查得出来。”
两人聊了一阵儿,齐谚怕杨熙精力消耗太过,便转移了话题,聊起了京城里最近发生的趣事。
“当着太妃的面儿我不好说,现在只有咱们俩了,我才敢告诉你,陈家那大姑娘又闹幺蛾子了。”
“哦闹什么幺蛾子了”陈疏影已经好些天没动静了,杨熙还以为她已经认命了,没想到她竟然如此顽强。
齐谚喝了一口酸梅汤,缓缓道来“那裴谨言与别个男人不同,从不去酒楼乐坊,每日除了去翰林院便是待在家里,陈家大姑娘也是个胆大的,找不着裴谨言,竟直接去了翰林院门口堵人,还当着翰林院所有人的面儿说愿意给他做小,你说,这要是常人,一个美貌无双的千金大小姐要给你做妾,你还不得乐开了花儿,可这裴谨言还真就不是一般人,你猜他说什么。”
杨熙好奇道“什么”
“他说,”齐谚清清嗓子,“在下与姑娘素未谋面,不知姑娘为何有此一言,但我奉劝姑娘一句,人贵自重,而后人重之,,说完以后,裴谨言头也不回就走了。”
这还真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陈疏影苦恋裴谨言多年,最后却得了这么一句无情的话,不知心里作何想法。
“裴谨言一走了之,将陈家姑娘留在翰林院大门外,那姑娘无地自容,一时冲动就投了清安河,那里虽不是偏僻之地,但她一个大家姑娘,谁敢贸然去救,最后还是翰林院里一个年轻编修将人救了起来。”
死是死不了的,但陈疏影未必想活,大庭广众之下被男人从水里抱上岸,陈家若是不想女儿被世人唾弃,怕是只能捏着鼻子将人嫁了。
“那小翰林真是捡着大便宜了,正经的世家嫡女,配一个青州来的寒门进士,祖坟上冒青烟也差不多了,虽说这姑娘心里有别人,但人家指不定就不介意呢,那么多人都不敢去救,偏他就去了,说他没有攀附的心思,我却是不信的。”
齐谚嗤笑两声,寒门子弟娶得上世家庶女就不错了,陈疏影纵有千般不是,那也是陈家的嫡长女,容貌才情皆不差,若不是别人拉不下面子,且还轮不上他呢。
杨熙不予置评,为了一个情字活生生将一手好牌打成现在这样,陈疏影这姑娘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
“珂妹妹那里,可有什么影响没有”
“没有,”说起张珂,齐谚立马就笑了“她也是个不俗的,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的,她却一点儿不关心,满心只想着她那话本子呢。”
张珂得了裴谨言的启发,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能写一本话本子出来,杨熙有孕之前她就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苦思冥想,杨熙已经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
“话本子看上去不费文才,要写好却是不容易,珂妹妹又是第一次,难免多费些心思。”
“谁说不是呢,可要我说,有那现成的人等着她去请教,她偏不去,硬是要自个儿动脑子,也不知钻的哪门子牛角尖。”
杨熙笑而不语,张珂骨子里带着傲气,写话本子原就有比试的意思,怎么可能去请教裴谨言呢。
说了半个时辰,杨熙便乏了,怀着身孕就这点不好,无论有多充沛的精力,用不了一个时辰,一准儿就不行了。
齐谚正好也说过瘾了,将杨熙送回房也回去歇着了。
第二日,齐谚又在庄子上消磨了一上午,用过午膳之后才耷拉着脸回了京城。
傍晚时分,赵穆来了。
杨熙把齐谚打听来的一字不落的告诉赵穆,赵穆肃着脸听完“说了多少回叫你别操心这些不相干的。”
杨熙暗暗翻了个白眼,不相干是谁说忌惮孟追的
“只这一回,”杨熙软了声音“我既看出不对来,若不弄清楚,叫我如何心安”
赵穆捏了捏她的脸“下不为例。”
“嗯,”杨熙点头如捣蒜,“多谢殿下援手。”
赵穆答应的事,从来没让杨熙失望过,仅仅三日之后,就有了消息。
齐谚打听来的全是真的,奶嬷嬷与刘侧妃的婆子也纯属巧合,还有最重要的,应氏并不知情。
赵穆只许她知道,不让她私下动手,杨熙答应下来,她原就不打算自己出手的,对付二皇子和威远侯府是皇长子的事,她还有别的打算。
弄清了事情的真相,杨熙让齐谚将奶嬷嬷送去长公主府,自己也派了崔嬷嬷去,“你把这封信带着长公主殿下,请她转交给沈家大姑娘,还有,请殿下为我保密。”
崔嬷嬷将信收入怀中,又问道“王妃是否还有别的话要嘱咐沈大姑娘”
杨熙略一思忖“请殿下告诉她,应氏可用。”
她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沈莹如何作文章。
长公主那里没有出差错,都是为了皇长子的利益,她与杨熙算是达成了默契,杨熙只出主意不出面,剩下的由长公主指点沈莹。
杨熙暗中观察了半个月,没听见京城里闹出什么大事,不由得放下心来,威远侯府的事急不得,她们掌握着最有利的把柄,慢慢谋划,让他们从内里乱起来才是上策,她之前还担心沈莹冲动,如今看来,沈莹果然是不一样了。
杨凌月底休沐那天没回成国公府,而是去了湄山庄子,姐姐怀了外甥,他这个当舅舅的却是最后一个知道,杨凌心中甚是遗憾,对着杨熙便是一阵嘘寒问暖,杨熙也很是感慨,她们姐弟茕茕孑立数载,终于多了一个至亲之人,那种感觉,旁人不会明白的。
柳娴雅七月出阁,太妃回去了一趟,杨熙的身子不适合舟车劳顿,仍留下庄子上,只带了礼回去。
太妃领着杨熙在庄子上住到天气转凉才回京城,这杨熙胎息已稳,无需跟前三个月一样处处小心,偶尔还能做些针线之类的。
阿凌的秋衫,太妃和赵穆的,还有肚子里这个,素月相思四个丫头,嬷嬷们,还有岫云院的丫头们,统共做了不下两大箱子,再加上宫里的赏赐,生三个五个也不见得穿的完,但杨熙还是自个儿动手做了两个小褂子,用细棉布缝的密密的,也不绣什么花样,就这样素净的才不磨人。
小褂子还没做好就被赵穆瞧见了,杨熙以为他又要训自己,抢在前头认了错,还保证再也不做了,谁知赵穆并没有训她,反而叫她照着这个样式做两身中衣。恒王殿下有了媳妇儿以后就不穿针线娘子做的里衣了,杨熙怀孕之后便没再拿过针线,他老人家一直穿旧的,穿的都快磨出线头了。
杨熙赶忙应了,这位拗起来可不一般,若是自己不做,他真能把旧的穿到不能穿,在家里也就算了,但他有时会在宫中留宿,叫宫里的人看见了不知又要传出什么话来。只是这针线活也不能长时间坐,崔嬷嬷只许她每日下午做一会儿,往常几天便能做好的活路,这回硬是拖到沈莹及笄都没做完。
沈莹的及笄礼空前的盛大,正宾乃是昌平长公主,赞者是平郡王府上的荣都县主,宾客也是一个比一个来头大,宗室皇亲也去的不少,以定王妃为首,康王妃襄郡王妃等人一个都没缺席,加上太妃和杨熙,宗室里数得着的女眷全都聚在成国公府里。
张氏笑成了一朵花,她女儿是正经的皇长子妃,所以宗亲们才肯赏脸,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侧妃,便是肚子里有坨金贵肉,也不见哪个王妃给她脸了。
荣都县主身份高贵,长公主特意请了她来给沈莹当赞者,一来是为了给沈莹抬身份,二来,沈莹出嫁在即,多认识认识宗室的人,对将来也有好处。不得不说,长公主为了沈莹花了不少心思,荣都县主虽是宗室贵女,却与别家眼高于顶的宗室贵女不同,是个温柔谦和的好姑娘,杨熙见得郡主县主不下两只手,荣都县主这样儿的只有这一个。
水仙阁里人很多,荣都县主对杨熙也不陌生,上来就叫了嫂子,杨熙跟她说了几句话便去看沈莹了。
沈莹见了她倒也没说什么,只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杨熙拿出准备好的礼盒来“今儿是你的大日子,旁的我也不说了,愿你今后平平安安,事事如意。”
盒子里装的是一对吉祥如意红宝耳坠,赤金打的吉祥如意云纹,下面用细细的金线坠着指甲盖儿大小的鸽子血,样式好看,寓意也好。这对耳坠本是太后赐给杨熙的,杨熙第一眼看见便觉得很适合沈莹,除了沈莹,她也想不到谁能带这样贵气十足的首饰。
沈莹只看了一眼,也没说喜欢不喜欢,客气的道了声谢,扭头去找荣都县主了。
杨熙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沈莹走了,她也没继续待在水仙阁,这里头多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她都不大认识,方浛柳娴雅几个都在园子里陪着长辈,张珂不知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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