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例行请安那天,太妃执意将杨熙留在府里,宫里没个太平的时候,杨熙怀孕这事暂时还不能为外人道,去了宫里又生出事端就不美了。
杨熙也明白这个道理,太后不待见她,她也不想去宫里讨嫌。
不知太妃是怎么跟太后说的,或是太后也不想看见杨熙,她没去请安,宫里也没什么反应。
半个月后,傅太医又来了恒王府。
“恭喜殿下,王妃确实有喜了。”
杨熙悬着的心总算能完完全全放下来了,傅太医那一二分的不确定一直叫她不稳。
赵穆这回倒是镇定多了,亲自送傅太医出门不说,还请教了一大通医理,傅太医笑眯眯的将上一回跟崔嬷嬷几个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看不出来半点不耐。
入夏以后,京城里比往年都热,杨熙原不是十分怕热的人,怀了孕之后反而比常人更不耐冷热,还未入伏,晚上就热得睡不着觉,太医又说双身子的人正是虚弱的时候,再热也不能贪凉,因着这个,冰也不能用了。
杨熙不睡,赵穆也不睡,一两天还好,闹上个三四天的,杨熙就先忍不住了。
“不若我去庄子上住几个月,待天儿凉了再回来。”
赵穆虽然不舍,但也不愿杨熙受罪,“你一个人不方便,我问问母亲的意思,看母亲是否与你同去。”
京城里最近无甚大事,加之太妃也不放心,便答应下来。
五月底,赵穆亲自将太妃和杨熙送去湄山庄子上,留了两天之后,才不得不回了京城。
赵穆一走,杨熙便觉得轻松多了,有他在,嬷嬷和丫头们都听他的,她想干什么都要他同意,一点儿自由都没有。
自打怀了孕,王府的俗事交还给了太妃,苍澜院也让向嬷嬷和崔嬷嬷一块儿打理,开头还好,杨熙乐得轻松,但几天之后,她就闲的发慌了,她是个天生劳碌的命,未嫁人之前为自己和弟弟的前途操心,嫁人之后,宫里的几尊大佛,宗室的长辈妯娌,府里的大凡小事哪样不要她操心的,习惯了这样的日子,陡然闲下来了才叫她浑身不舒服。
既然闲得慌,那就得找事情做,费体力的不用想了,拿个针线崔嬷嬷都怕扎了她的手,用脑子的事儿也不多,两个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四个各有所长的大丫鬟,一般的事情都到不了她面前。
杨熙想了好久,终于想起一件事儿来,威远侯府那怪异的婆媳三人。
但她身在京郊,想打听也打听不了,崔嬷嬷向嬷嬷倒是能用,然而不用想也知道,这二位是绝对不会让她为不相干的人费神。
幸而怀孕了也不影响脑子,杨熙转眼就想了法子,她给齐谚去了一封信,让她暗中打听打听威远侯府世子夫人和大奶奶之间是否有恩怨。
齐谚是三皇子妃,含元宫一项与承庆宫不对付,齐谚对赵检和二皇子妃廖氏更是深恶痛绝,光杨熙就听她骂二皇子夫妇不下三回,不止如此,她还一直想抓承庆宫的小辫子,这回虽不是直接对承庆宫动手,但能动了孟家,也好挫一挫赵检出一口恶气。
齐谚出身信阳候府,先帝时期齐家也是顶尖的勋贵,后来不出意外,齐谚的父亲与其他勋贵二代如出一辙,如今也在五品的虚职上混吃等死,齐谚生母早逝,父亲荒唐,继母不慈,多亏了有个厉害的祖父才能平安长大,能嫁入皇家,也是齐家老太爷去世之后,陛下顾念老臣给的恩典。
老信阳候不会带孙女,糊里糊涂的将自己一身本事传给齐谚,他是跟着先帝起家的功臣,会的都是打仗杀人,刚好齐家的天分都叫老天爷给了齐谚,以至于赵槿这个混世魔王都败在了齐谚手下。
齐谚能力不俗,不到一个月就查出了威远候府的底细。
“哎,渴死我了,”齐谚二话不说,一来就先灌了几大杯茶水进肚子里。
杨熙叫素月去端一碗果子露来,对齐谚道“你慢着点儿,怎么就渴成这样儿了”
“这天儿也是邪了门儿,早上走的时候还不觉得热,半路上太阳突然就对着我脑袋晒了,”齐谚将果子露一饮而尽,又对素月笑道“好姑娘,有冰的没有,给我再来一碗。”
素月笑着去了。
“你是骑马来的”若是坐车,再热也不会热成这样。
齐谚爽朗一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骑马不是白瞎了这难得的机会么”
“嫂嫂真是,叫人说什么好,”杨熙笑了半刻,又问道“嫂嫂是怎么出的城”
皇子无诏不得出京城,内眷也是如此,出趟宫都要看皇后的脸色,出城更是妄想。齐谚与皇后相看两生厌,皇后嫌她粗鲁,她嫌皇后假贤惠,除了平日里必要的问安,这名义上的婆媳连话都不怎么说过。
齐谚笑道“自然是奉了陛下的口谕,来给你送赏赐了。”
杨熙有孕,今上高兴之情不亚于当年叶妃怀三皇孙,太后也一扫往日的偏见,当着宫妃的面儿说杨熙有福气,这两尊大佛高兴了,赏赐一车一车的往恒王府里送,杨熙不在府里,赵穆便派人将得用的东西都送到庄子上来,杨熙原以为自己这半年来已经算得上见过世面了,看了赏赐之后才知道,自己就好比那井底之蛙。
闲话之后,齐谚才道出了这回来的目的
“那威远侯府,真是”齐谚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词来,只能啧啧两声“要不是我自个儿查的,我真不是想都不敢想,这世上竟然有这样荒唐的事。”
杨熙递了一碗冰果子露给她“嫂嫂慢慢说。”
“那过继来的嗣孙,压根儿不是什么偏支家的,就是孟家的亲孙子。”
“啊”杨熙轻呼一声“孟家大爷不是英年早逝了么”
齐谚鄙夷道“所以我才说荒唐呢,一母同胞的兄长去了,当弟弟替了兄长,弄出个长房嗣子来,也不怕他哥在地下知道了,半夜跑上来找他。”
“啊”杨熙呆住了,她原以为那孩子是孟追在外头的,没想到竟是如此的龌龊。
“呕”杨熙胃里泛起一股恶心,素月连忙倒了一盏茶喝了才好些。
“哎,怪我,不该说这些给你听,你说你还怀着身子呢,叫这起子人吓着了可怎么是好”齐谚轻轻拍着杨熙的背给她顺气儿。
杨熙摆摆手“原就是我托嫂嫂打听的,怎么能怪你呢,只是此事可信么”
“接了你的信之后,我便叫人去威远候府打听,这一打听就发现蹊跷了,按理说,元氏乃是节妇,为夫守孝也不该没人伺候,可这元氏身边儿这些丫头婆子们竟然都是出了孝才到她院子里的,若是一个两个也就罢了,满院子的人都是新来的,可不就是有猫腻,也是该他们倒霉了,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元氏以前的奶嬷嬷,我还没逼供呢,那老婆子自己先交代了个一干二净。”
孟家大爷孟远死了之后,威远候夫妇怕元氏不肯为儿子守孝,便说只要元氏愿意守节,出孝之后就寻个哥儿充作嗣子养着,让她有个依靠,哪知元氏答应是答应了,条件却是要自己生一个,至于与谁生,除了孟追不作他想。
威远候夫妇开始是坚决不同意的,小叔子与寡嫂通奸,放在哪朝哪代都是要沉塘的,孟追前途一片光明,怎么能折在这上头。
然而,敢提出这个惊世骇俗的条件的元氏就不是一般人,她深谙威远候夫人的弱点,孟远早逝,未能留下一儿半女,今后连个继承香火的人都没有,嗣子再好,到底不是真正的孟家人,但孟追的孩子就不一样了,嫡亲的兄弟,身体里流淌着一样的血液,生出来的孩子便是孟远亲生的。
这一套常人眼里匪夷所思的说辞,竟然真的说服了威远候夫人,没过多久,威远候也妥协了,孟追虽不情愿,却拗不过母亲的哭诉,以及对兄长的情谊。此后不久,元氏如愿以偿怀上了孟追的孩子,借着守孝的名义住进佛堂里,身边只留几个亲信,孩子出生以后便被送去了庄子上,一同去的,还有几个知情人。
再后来,元氏出孝,孩子成了旁支的嗣子回到威远候府,几个伺候的人却没回来,除了奶嬷嬷以外,全都被灭了口,奶嬷嬷本来也是活不了的,但她是看着元氏长大的,知道她的厉害之处,一直堤防着才侥幸逃过一劫,逃出庄子以后,奶嬷嬷不敢回老家,改头换面混迹在北城边儿上,平日里干些浆洗之类的杂活糊口。
说来也巧,齐谚找人并不张扬,但刘侧妃身边儿的婆子恰好是奶嬷嬷的同乡,奶嬷嬷走投无路之时曾去找过她,得知皇子妃找人,赶忙将奶嬷嬷带到了齐谚面前。
齐谚一问,真相大白。
“原来如此”
杨熙暗道,这回的巧合,仿佛也有些过了,倒像是冥冥中有人在操纵一般。
未及深想,便听见齐谚道“你怎么想的,要不是把这事儿捅出去”
兄长尸骨未寒,做弟弟的便与长嫂通奸,还生下了孽种,别说是二皇子外家,就是皇太后外家也不会有好下场。
齐谚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杨熙却摇了摇头“且慢,这件事应氏可知道”
齐谚摇头“应该是不知道的,”开玩笑,应氏什么出身,若是知道那孩子是元氏和孟追生的,还不早就闹的天翻地覆了。
杨熙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的桌子,脑子里转的飞快。
这件事太蹊跷了,没弄清有没有别人参与其中之前,她们最好不要妄动。
“嫂嫂若是信得过我,不妨将此事交由我来,你看如何”
“没问题,你尽管放手去做,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张张嘴就是了,”齐谚最烦动脑子,等着看戏才是她最爱干的事儿。
说定之后,齐谚便撂开手,拉着杨熙问肚子里的孩子。
杨熙无奈的很,这才不到三个月,有什么可说的,人家怀孕还有孕吐什么的,可她呢,自从赵穆回来之后,她吃的也好,睡得也好,除了怕热没有别的不适。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好像抽了,今天有个亲总结了一哈这个故事,我本来是看到了的,但是半个小时之后就没了,感觉我又要背锅tat那个亲,真不是我删的评论啊,晋江才出的规定,不允许作者删评论啊
s我昨天的意思是快完结了,不是完结,放心,咱不是随便的人,后面还有一段剧情。
还有,哪个小可爱知道怎么放新文链接吗我有一个特别符合我气质的脑洞想要给你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