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与其等宫里赐下那等狐媚之人来,不如您先寻摸一个好的给殿下纳了,如此一来,既堵了宫里的嘴,又没了那不好的里间你们夫妻,再则,您如此大度,太妃和殿下也要记您的好,”陈大太太说的头头是道,若是常人,此时只怕已经信了。
“一举三得,”杨熙佯作赞许“舅母好手段,您既想了法子,想必也有合适的人选了。”
陈大太太笑的一脸慈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疏影那孩子您也知道的,不是我自夸,满京城也找不出比她心眼儿更实诚的姑娘来,她进了王府,保证唯您的命令是从,比那有外心的强到哪里去了,再者说了,我听疏影说,您在闺中时,她就与您相熟了,你们姐妹以后若能长长久久的在一块儿,不也是一桩美谈么。”
竟然真是打得这个主意,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杨熙又是想笑又是无奈,这陈大太太看着不像个笨人,怎么想出这么荒唐的事来且不说赵穆喜不喜欢陈疏影,表妹做妾,还是个心有所属的表妹,若是真成了,也不知道外头人会如何笑话赵穆。
有那么一瞬间,杨熙想看看赵穆知道了会是什么脸色,但那后果怕是承受不起的,还是算了罢。
杨熙敛起了笑容“舅母的心我自然是知道的,但表妹她哎,您一心为她打算,可表妹却不见得愿意的,她满心都是那位大人,若是我为了一己之私就罔顾她的意愿,强纳她进府,岂不是害了她”
陈太太急道“不会的,疏影她已经想开了”
杨熙打断她“表妹心里有人,等了这么多年也不曾放弃,其用情至深叫我这个外人听了都感动不已,当表嫂的帮不了她什么,唯有尊重她,方不负她的一片真心。”
陈大太太还要辩解,杨熙又道“今日遇上舅母,本该请您去家里坐坐,无奈府中俗事繁杂,恐不得闲,太妃又去了宫里,无人招待舅母,望舅母不要见怪,下回便宜了再请舅母。”
说完,杨熙喊了相思青黛便走,不理会陈大太太的挽留。
上了马车,青黛相思两个都看着不说话,方才她们离得不远,陈大太太的话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些。
杨熙笑道“有话便说,光看着我算怎么回事儿。”
青黛迟疑道“陈大太太既然起了这等心思,想来不会轻易放弃的,她又是太妃娘娘的娘家嫂子”陈家不是一般人家,陈疏影名声虽坏了,但做个侧妃还是绰绰有余的。
杨熙挥了挥帕子,浑不在意道“她那点儿心思,连太妃娘娘那关都过不去。”
陈大太太只是个小插曲,杨熙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陈疏影给赵穆做侧妃根本就是异想天开,太妃赵穆都不会同意的,料想陈大太太也知道这一点,才来她面前自荐,无非是欺负她年纪脸皮薄罢了。
方浛出阁之后,便轮到柳娴雅了,张柳两家乃是文官里的中流砥柱,柳家又是百年世家,这一场婚礼自然办得非同凡响,然而大凡喜事,无外乎热闹二字,在此不多做赘述。
柳娴雅嫁人未足一月,昭和宫里便传来了徐侧妃有喜的消息。
这消息如同一道惊雷,震得各方势力动荡起来。
杨熙险些失手打翻了茶盏,赵穆牵着她坐在自己腿上,一边将她耳旁散落的头发别倒耳后去“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为何还是如此惊慌。”
预料到是一回事,真正发生了却又是另一回事。
杨熙定了定神,道“殿下说的是,”徐媗进宫已有半年之久,也是时候了。
“一个庶子罢了,值得你紧张成这样,”赵穆抬手刮了下杨熙的鼻子,眼中尽是笑意。
杨熙拍开他的手“殿下自是不担心的。”
他们男人都是,嘴上说着什么姨娘庶子都是不打紧的,却从没想过女人们在不在意。
“你呀,枉我从前说你聪明,”被杨熙拍开也不恼,赵穆另一只手又搭在她肩颈处轻抚“你只盯着一个侧妃,忘了昭和宫里还有个最该注意的。”
杨熙没管赵穆四处作恶的手,想了想,问道“殿下说的是皇孙”
赵穆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杨熙垂下眼帘,赵穆说得不错,皇孙是嫡长子,徐媗即便生个儿子也是次子,纠结长幼毫无意义。
“依殿下的意思,咱们该费心的是皇孙。”
“赵桓与叶氏少年结发,夫妻情分非比寻常,赵煜乃叶氏耗尽性命所生的嫡长子,在赵桓心中的分量,非他人所能替代。”
赵煜生来体弱,起初都是赵桓亲自守着,汤药从不假于人,只是他有意瞒着,知道此事的人不多。
杨熙思索片刻,抬头道“如此,倒也不是没有好处,只要嫣嫣也疼爱皇孙,皇长子自然感念她的真心。”
“知易行难,真心还是假意,赵桓自然能分辨出来,”赵穆的手已经攀到杨熙的耳朵上了,面上还是正经模样,手上却不老实的揉捏着杨熙的耳垂。
杨熙身子瘦弱,耳垂却圆润的紧,照老人的说法,这是有福气的象征。
“殿下”被这样揉着,杨熙还能专心思考就有鬼了,她想站起来,赵穆却不给她动弹的机会,双臂一展将人牢牢锁在怀中。
杨熙坐在他腿上,身子被箍在怀里,全身上下只有头能动,但她也不敢动,赵穆比她高出一个头去,坐在他怀里,面前就是他的脸,稍微一侧头就要碰上。
赵穆面无表情,眼里却流露出等着杨熙送上门的意思。
杨熙略感头疼,不知从何时起,赵穆就养成了这个坏习惯,每回两人商量事情都要动手动脚,然后商量着商量着就到床上去了,偏杨熙一想起事情就分不出神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得逞了。
这回可是要紧事,不能由着他胡来,杨熙坐着动也不敢动,连说话的声音都软了下来“殿下且听我一言。”
赵穆用鼻尖轻蹭眼前的粉颊,蹭的杨熙俏脸儿鲜艳欲滴。
“殿下”杨熙身上发软,嗓子也抖得不行“殿下听我说完啊”
“嗯,你说,我听着呢。”
杨熙强撑着最后的清醒道“太太、太太自来容不下旁人生的孩子,若是从前也就罢了,如、如今我怕嫣嫣受了她的影响。”
“嗯”赵穆一心二用,一边与杨熙亲昵,一边分神指点道“长公主教导沈莹颇有成效,你若不放心,不如去找长公主商议。”
“我”杨熙趁机推开他的脸,诧异道“往常都是殿下去找长公主的,我去使得吗”
赵穆偏头含住杨熙的耳垂,言语不清道“你我夫妻一体有何不可”
杨熙被赵穆弄的脑子乱哄哄的,只凭着本能发出声音“殿下”后面的话被赵穆堵在嘴里,断断续续发出些嘤咛。
赵穆让杨熙自个儿去长公主府并非一时情动的玩笑,而是真有此意,正如他所言,他们是夫妻,杨熙是陛下亲赐的恒王妃,也是长公主的晚辈,按理该随赵穆叫一声姑母。但杨熙对长公主的威严印象深刻,不敢把她当作一般的宗室长辈对待,何况她和谢晋安始终是一段说不得又绕不开的往事。
到了长公主面前,杨熙才知道自个儿浅薄了。
长公主威严却不刻薄,对杨熙虽不亲热,但也没有忽视,在她说出自己的担忧后,长公主点点头“你说的有理,皇孙是个要紧的事,需慎重对待。”
杨熙恭敬道“殿下与先叶妃娘娘有旧,想必也十分关心皇孙,嫣嫣做了继妃之后,若能照料好皇孙,于双方都是件好事。”
“嗯,我心里有数,”长公主吹了吹手中的热茶,缓缓道“你做的不错。”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道出了认同,杨熙心里高兴,言语间也越发恭敬“嫣嫣那里,仰赖殿下费心了。”
长公主应的痛快,杨熙了了一桩心事,服侍起赵穆来都轻快了许多。
“这么高兴”赵穆一手按住杨熙放在他腰上的手,一手捏着她下巴“夫人该怎么谢我”
杨熙甩开他的手,将腰带上的挂饰一样样的系上去“昨儿不是殿下说的么,夫妻一体,我高兴便是殿下高兴,何来道谢之说”
赵穆抬起手臂方便杨熙的动作“伶牙俐齿,”嘴上这样说着,脸上的笑意却骗不了人,杨熙对他的防备日渐减少,赵穆看在眼里,但她嘴硬,从不肯表现出来,今日却说出了这样亲昵的话,叫他如何能不动容。
赵穆俊朗不凡,不笑的时候尚能引得闺秀们倾心不已,此刻一笑,有如冰消雪融,春风拂柳。
杨熙看得一时忘了动作,赵穆也不提醒她,过了片刻,才轻咳道“夫人快着些,母亲要等急了。”
啊杨熙惊觉自个儿看他看得出了神,不由的红着脸低下头,手忙脚乱的系上最后一块儿玉佩,慌乱道“好了,殿下去外头稍微等等,”说完便叫素月进来伺候,埋着头不敢看赵穆脸上的神情。
过犹不及,赵穆没有继续逗弄她,静静在一旁等着杨熙穿戴整齐之后,才拉着她去了岫云院。
安溪楼开张的日子是休沐,杨熙本不欲亲去,奈何赵穆非要拉她去,还威胁她不去就在房里消磨一天,骇得杨熙忙不迭的命人准备车马。在房里消磨半天尚且要半个月才能恢复元气,若是一整天杨熙不敢指望赵穆手下留情,还是出门走走的好。
杨熙带着赵穆径直去了二楼包厢,还没坐下,赵穆便看到一楼墙壁上挂着的字画,他看向杨熙,挑眉道“裴谨言”
“这”杨熙眼珠子一转,笑道“是张家妹妹送给我的贺礼,我想着放在家里也是生灰,不如拿到这里来,京城里的读书人对裴大人推崇备至,却不是谁都有幸能见着他的文章字画,我既有了,正该拿出来给诸位学子们鉴赏呢,兴许就有哪个得了启发,赶明儿也考个状元。”
“呵,”赵穆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如此说来,你是做了功德”
“不敢当,”杨熙颔首笑道“圣人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妾身受圣人教诲,理应从圣人之言。”
“你呀,”赵穆伸手点点杨熙的脑袋,到底没有拆穿。
这样能言善辩的杨熙令他十分怀念,当初他就是被她的这份儿狡黠灵巧吸引,只不过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罢了。
杨熙何尝不知道赵穆早已心知肚明,不说穿只是为了给她留面子,遂挥退了丫头们,亲手给他斟了一盏茶“前儿刚摘下来的明前茶,殿下尝尝如何”
赵穆不接,看着杨熙的手不说话,杨熙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盈盈的将手中的茶喂到他嘴边“殿下请用,”一边在心里磨牙,这人,真是得寸进尺。
赵穆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在杨熙期待的眼神中,缓缓点头道“沁人心脾,回味无穷,好茶,”这茶还是夫人亲手喂的,喝在嘴里更添一层情意。
“院外风荷西子笑,明前龙井女儿红,”杨熙再斟一盏“这茶能得殿下一句赞誉,想来也能得好茶之人的喜爱。”
“原来夫人竟是将为夫当成试茶的,”赵穆难得开起玩笑,杨熙却并不想笑,“哪个试茶的有殿下这样悠闲,”连手都懒得动一下,还试茶呢,试丫头差不多。
有了裴谨言的墨宝,安溪楼开张那日,比别家开了好些年的都热闹,裴大人的名声不是虚的,又因其字画文章又甚少流传与市井,从前还在白鹿书院那会儿,下头的师弟们还能借着讨教的名义看看,去岁中了状元进了翰林院之后,陛下爱他那一手字,令其誊抄诏令,自那以后,除了陛下和朝上的大人们,还有裴家自家人,以及前儿新添的张家人,再没人有幸看到裴大才子亲手写的字。
这日京城里的读书人们蜂拥而至,只为一睹真迹。只一日的功夫,抵得上蜀香楼半个月,刨去贪图新鲜的人,剩下的人也不少,杨熙算了算,待阿凌有了功名,能置办的家业更多了。
珂儿出阁那日,她一定要添一份厚厚的礼才行。
高兴了没两天,又一道雷劈在杨熙头上。
十五那天,太妃照例领着杨熙去宫里请安,平日里都是太妃陪太后说说话,杨熙在一旁当个会喘气儿的花瓶儿,这回却不一样,话还没说上两句,太后便点了杨熙的名儿“你与子谦成婚已有半年,怎么还不见消息”
杨熙垂首,正要领罪,太妃便道“也不算多久,再说了,这事儿全看缘分,急不来的。”
太后将玉盏重重的放在桌上“哼,不算多久,半年还不算多久,那要几年才算”
太妃意欲再劝,皇后抢先道“正是呢,太后娘娘这回可是担心到点子上了,漫说咱们宫里,便是外头平明百姓家里,与子谦一般大小的爷们哪个不是早早儿地就做了父亲,也就是他们两兄弟,子嗣上头一个塞一个的坎坷,哎,”姜皇后做出忧虑的模样来“子贺如今好歹是有了嫡子,侧妃也怀上了,可子谦,真是叫人想想都心疼。”
姜皇后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太后本来只是敲打,现在却是动了真怒了“杨氏,你身为王妃,理应为夫君绵延子嗣,进门半年无所出,你说,你该当何罪”
赵桓子嗣不顺利,多半儿原因在先皇长子妃身上,但太后真心疼爱叶妃,心有不满也能忍得下来,换成杨熙就不同了,她本就不喜杨熙出身,又疑她暗中引诱赵穆,新账旧账加在一起,劈头盖脸的指着杨熙。
杨熙立刻跪下“妾身有罪,请太后娘娘责罚,”没有孩子说什么都是错的,不如干脆认罪,至于太后要如何,不外乎侧妃妾室而已。
杨熙压下心中的不安,静静地等着太后发话。
太后冷哼一声“看在你还算诚恳的份儿上,哀家便不重罚了,省的有人私底下说哀家不慈。”
皇后面色微变,长长的指甲陷入凤袍里。
这是在说她呢,先头徐媗被罚了禁足,没过多久便有宫人私下为其叫冤,她一时不察,叫风声传到了太后耳朵,太后当即就断定是她指使的,偏又不当面明说,只时不时的拿出来刺她一回。
太后收回目光,继续对杨熙道“你是做大妇的,就要有大妇的气度,自个儿没有本事,该给夫君纳妾了,难道还要我来教”
“太后娘娘,”太妃敛容道“他们夫妻才成婚半年,这时候就纳妾,会不会惹人非议”
太后一拍桌子“我看谁敢说,哀家嫡亲的孙儿,纳个妾都纳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高能
熙熙要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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