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高说高不高,说矮又不矮,于辰昏站着比他多出来一截,蹲下又够不着他。
也不知他从哪拿出来的白帕子,也不跟应粱栖说话,自顾自的给他擦着那张脏兮兮的小脸。
应粱栖愣了愣,面上一丝诧异一闪而过。
他长了这么大还没被别人这样照顾过呢,就算是自己的爹娘也没有好吧,他爹娘早死了。
应粱栖实在是不适应,更看不得于辰昏那张斯文秀气的脸,只好把嘴抿成一条线,固执的偏过头,躲开了他的手。
“要是不听话,就把你送进官府。”于辰昏又立刻扳过他的下巴,微微皱眉。
应粱栖软硬不吃,瞪了瞪眼睛,犯倔道“送就送,你送也没人管”
这孩子
于辰昏觉得好笑,松了眉毛,继续给他擦脸。
这一笑不要紧,应粱栖更是看呆了。
“你,你给我擦脸做什么”应粱栖还是没忍住问到。
“不做什么。”于辰昏手下的动作没停,把帕子翻了个面继续往他脸上招呼,“挺好看一小孩,怎么不把自己收拾收拾呢。”
应粱栖以为他是说自己不洗脸,当即大声道“我这是刚才让那两个人弄的,又不是什么陈年的积灰”
“知道,陈年的也擦不下来。”于辰昏漫不经心道。
一张小脸终于擦出了几分俊秀来,于辰昏站直身子,立刻听见“咔”的一声骨头作响。
弯腰弯的时间太长了
于辰昏僵在原地,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心里早就疼的咬紧了牙。
帕子略过脸带微痒的感觉,应粱栖本能想用手去抓,可抬起的手却堪堪停在了半空这可是刚擦完的脸。
应粱栖吸了吸鼻子,仿佛还能闻到帕子上沾染的清淡气味,跟它的主人一样,不用说话,随便往哪一站就能看出来与众不同。
应粱栖觉得那可能是贵气。
或许是于辰昏刚刚的动作戳了应粱栖的心窝,应粱栖再看他时也觉得亲切了些,他蹭着脚下的土地往前磨蹭,磨蹭了几步才觉得身边空了许多,转头一看。
于辰昏小幅度的在原地扭着腰,还没缓过来呢。
孟府
应粱栖坐在桌子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好像那人向他一伸手,他就毫不顾忌的跟他走了一圈。
他忍不住向四周看去,长这么大他只待过不几个地方,难免有些好奇,可他也是懂礼节的,所以只用目光扫视着屋子,没有随便乱走。
于辰昏匆匆回屋换了件衣衫,再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应粱栖这孩子长得也是俊俏,只是五官隐约显露出了几分薄情,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格外 yin 郁。
他坐在应粱栖身边,问道“你就这样跟我回了家,你家里人不着急”
“不急,没人管我。”应粱栖无所谓道。
“那你就敢跟我回家”于辰昏端了杯茶水,“小子,如此没有戒备心可不好。”
见他喝茶,应粱栖也把桌子上的茶端了起来,只不过与于辰昏不同,他把盖子放在桌上,一口饮了半杯茶,还顺带嚼碎了茶叶,不管是香是涩尽数一起咽下。
“有什么不敢的呢,你不是姓孟吗”应粱栖道,“听说当朝前右相孟尧生孟大人前阵子刚刚辞官回了老家。”
其实他也是刚想起来的,德州虽然繁华,可有名的府邸也都是固定的那几家,突然多了个孟府自然引人注意,要不是看见那匾额上的孟字,他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遇到的竟然真是孟尧生。
如此孟尧生思忖片刻,应粱栖的心思也算是细腻。
应粱栖又将茶端了起来,照旧一口喝掉剩下的半碗,这样的喝法不像是在饮茶,倒像是喝酒,也不知是谁耳濡目染的。
“这茶苦涩,少吃些。”孟尧生忍不住道。
“嗯”应粱栖看着他点点头,然后又将嚼碎的茶叶咽了下去。
“”孟尧生也没再说些什么,带着他来到了书房。
书房里的布置与他在京城的府邸并无二致,依旧是一张案台,背后是三扇书架,上面是按照书牌子依次排好的书籍。
“可曾读过书,去过学堂”孟尧生问。
“读过,也去过学堂。”应粱栖道,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只不过总是逃学”
“逃学啊,我也逃过。”孟尧生道。
应粱栖微微诧异,走到他面前问“你不是右相吗中过状元的人也会逃学”
孟尧生乐了,反问道“又不是生下来就是状元,我怎么就不能逃学了”
应粱栖道“可你逃学的话,还怎么读书呢”
“所以啊,我只逃过一回就被家里人打个半死,回到学堂又挨了先生一顿板子,打怕了,就不逃了。”
应粱栖想到了什么,眼睛里渐渐生起了防备,“你又不是我先生,不能打我。”
“可你眼下在我府里,我还最不喜欢像你这样不好好读书的。”孟尧生顿时得了趣,拿起一旁积了灰的戒尺颠了颠,“要不我替你先生教训教训你,想来他也是不会怪我的。”
“你”应粱栖又羞又怒,憋得脸通红也说不出个字来。
“好了好了,逗你的。”孟尧生把戒尺擦了一遍,又放回了原位。
“怎么,还真怕我打你啊”
应粱栖还没消气,转过身不说话。
难不成真惹急了
孟尧生走到他面前,低下头看了看他,“生气了”
“没有”应粱栖又换了个面站。
“别啊。”孟尧生也跟着他挪步,“这要是传出去,前任大学士欺负一个小孩子,这不是打我脸吗。”
“你敢做还怕别人说吗”
“你说什么”他小声嘟囔着,孟尧生没听清楚。
“没有”
又是没有,啧,这小孩。
孟尧生站直了腰,带着他在案边坐下。
“你说你总逃学,那你那学还上不上了”孟尧生问道。
“我就那样上着呗。”应粱栖道。
“就那样上着”孟尧生微微摇头,“那怕是不行”
要是放任他如此玩乐,这任务还怎么做
“怎么,你是不是辞官之后没了俸禄,想来德州办个书院”应粱栖问。
“谁说我没有俸禄的,皇帝还得叫我一声老师呢,他会不给我退休金”
“退休金”
于辰昏嘴秃了瓢,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解释道“就是两亩薄田,给我养老用的。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好像我开个书院也不错,怎么样,要不要做我的学生”
应粱栖一听读书头就痛,连忙摇头道“我不喜欢读书写字,我喜欢练武,想想做个书里说的英雄豪杰。”
“英雄豪杰你确定你想做个英雄豪杰”孟尧生问。
应粱栖眼睛里满是坚定,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你就更要做我的学生了”孟尧生理所当然道,“你说你想做英雄豪杰,可英雄和豪杰却是有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