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旭有一双会发光的圆眼睛,惊喜地道“那你有福了说不定阅卷官以为你是那个萧姓试子,到时格外照顾呢”
萧索扶额道“多承兄台吉言了。”
他坐回硬邦邦的板子上,想要龟缩着睡一时。欧阳旭却按捺不住一颗躁动的心,扒着矮墙凑过来问“哎,你进来的时候,看见沈将军了吗”
萧索竖起耳朵“哪个沈将军”
“这你都不知道”欧阳旭眼睛嗖嗖冒火花,“就是那个生得特好看,偏偏好龙阳的沈将军啊听说皇上特别喜欢他,比那什么分桃断袖还厉害呢”
“是嘛”
“我这几日在萱花坊一带闲逛,听了不少他的风流韵事嘿,你别说,他的眼光真不错,相好过的男孩子,个顶个的出挑有一个叫灵官儿的,可真是嫩啊,水葱似的”
萧索侧躺在木板上,食指抠了抠上面枣红色的漆,咬着嘴角问他“灵官沈将军很喜欢他吗他生得,是不是很俊俏”
欧阳旭笑道“不瞒萧兄说,这灵官儿我见过。若说俊俏嘛,倒也不是多么不得了,比萧兄你差远了。但他唇红齿白,嫩得像块水豆腐不过嘛”
“不过什么”萧索抬起头。
欧阳旭四顾一望,贴着矮墙说“不过他没戏京城人都知道,沈将军喜欢的人是言御史。哎,你知道言御史吗那才叫一个俊呢”
“言浚言御史”
“对,你也知道他啊”欧阳旭唏嘘道,“这事儿可有一套了。都说皇上喜欢沈将军,沈将军喜欢言御史,言御史他却喜欢皇上哦对了,还有一说,言御史喜欢的人其实是大理寺卿卫大人,卫大人也喜欢他,只是皇上因为沈将军喜欢言御史而吃醋,故意宠幸了他,叫谁也不敢和他在一块儿毕竟皇上幸过的人,谁敢动”
“那可真乱。”萧索淡淡道,“沈将军他很喜欢言御史”
欧阳旭点点头“这个没说的,都知道他爱慕言御史。他这些年找的小倌儿,据说都和言御史有相像之处唉说来也令人唏嘘,这俩人关系可好了,明着是朋友,暗里却是求之不得。日日相对,却又无法吐露心迹,可怜呐”
萧索沉默不语,对面号房忽然传出严厉的一声“有完没完,你们写完了,别人还没写完呢烦不烦”
欧阳旭理亏,缩回脖子,悄声道“别搭理他,是李凤城,陇西人。他就这样儿,偏激得很,听说发奋要考贡士,快疯魔了都”
萧索不敢再说话,心里躁郁,翻腾几个来回,浅浅地睡着了。梦里的他又回到了涿阳,十六年前的涿阳。那时他才八岁,常跟着他爹上山采药。
当初在玉山避难的那个山洞,是他第一次遇见沈砚的地方。沈砚当年也不过十五的年纪,家里给他订了一桩不错的亲事。据传女方人美心善识大体,家里也是书香门第,与沈家门当户对。
沈砚从小便知自己的癖好,为躲避亲事和人逃出家门,想等风头过了再回去。当时他和另外几个同龄的少年在一处,正点着火烤一只野兔分食。
萧索下山时恰好路过他,以及他怀里等着他喂兔rou的少年。匆匆一眼而已,他却一直念念不忘,此后时不时地梦见那一幕。
从前萧索不明白,也未曾在意,只当是自己怀念往昔罢了。后来他和沈砚情意深厚,不,应该是他对沈砚情意深厚。他才恍然,原来当年那一眼,已经注定了余生。
沈砚抱过的人多如繁星,早已忘记当年和他共过兔rou的少年,更别提匆匆与他对视过的萧索。他对萧索的印象,是从涿阳县城,撞马的那一摔开始的。
他正胡思乱想着,希声一只球忽然丢在了他膝盖上“爹爹,你陪我玩儿”
“你大侄子什么时候回来”沈砚坐在台阶上,一条腿直撑到地面,另一条腿屈在身边,坐相歪歪斜斜,是老学究看见必定拿戒尺来打的姿势。
“小抒怀进宫了。”希声男孩子一样顽皮,拍着手里的球说“他说回来给我买糖人”
沈砚笑道“成天吃糖人,牙都吃坏了”
“不要你管”小姑娘恶狠狠地撅起嘴巴,“萧叔叔呢叫他来陪我玩儿”
沈砚想想那人,一连三日摸不到呢他憋闷地回话“他在贡院考试,三天后,不对,该是两天后,就出来了”
“哦”希声歪歪脑袋,“小抒怀今天也不回来,他也考试去了吗”
沈砚翻起身,捏捏她白嫩的脸蛋“那你不早说,害我白等一下午”
希声“哼”了一声,叉腰道“你说什么”
“小的错了,小的跪安,您歇着”沈砚打个千,认怂地退了出去。
十一拉着马在门口等着,见他出来迎上去问“爷,进宫吗”
沈砚摆摆手“现在进宫,准没好果子吃走走走,去礼部,找郑铎去”
果然宫中此刻气氛y沉,言浚跪在麟德殿里,神色平静自若,仿佛此刻是他在居高临下看着桓晔。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桓晔高贵的下巴扬着,脸上难得沾染了情绪的痕迹。
言浚缓缓一拜“回皇上,微臣不知。”
“你不知”桓晔冷笑,“御史大夫老迈抱病,整个御史台属你左都御史官位高这么大的事你还敢说不知,朕要你何用”
言浚面无表情“启禀皇上,臣的确不知,若不知道强称知道,乃是欺君。”
“哐嚓”
桓晔随手拿起桌边茶杯掷了出去,茶水溅得四处是,大半都泼在言浚簇新的云鹤袍上。侍从瞬间跪满大殿,战战兢兢、鸦雀无闻。
言浚捡起碎瓷片,用袍子捧着,道“皇上,贡院里出了这样的事,臣也无法未卜先知。”
“你混账”桓晔用尽耐xg,才没有把手里的籽玉再扔出去。“贡院里飞出近百只鸽子,这是临时起意的事吗这分明是一早串通好的作弊手段你身为御史台之首,失于监察,致令贪官污吏肆意横行,手都伸到考场里去了,这是公然挑衅于朕你还敢在此巧言令色,简直该死”
言浚却笑了“皇上,臣有下情禀奏。”
桓晔平息片刻,回头瞥了一眼商淮,后者立刻带着殿中宫女、侍从默然退出。言浚不等他吩咐,自行起身,将碎瓷片抖在桌上,开始脱袍子。
“臣的朝服shi了,请皇上恕臣不恭之罪。”
桓晔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看他一步步走近。言浚越过桌案,一只手伸到他面前,竟将他强行拉了起来。
“言卿指的下情,就是这个吗”桓晔低头看着他解开自己衣襟的手,微微蹙起了眉头。
“请皇上耐心听臣回奏。”话音一落,龙袍亦落在地上,散开一片明黄,像秋菊落满一地,灿得耀眼。
言浚手臂一横,将比他矮不出多少的桓晔抱起来,轻车熟路地进了寝殿。桓晔自小被人事俸到大,丝毫不挣扎,一副看戏的脸色。
寝殿内的龙涎香熏得言浚有些迷醉,禁不住一层层褪了他的衣裳。桓晔抓住他犯上的手,目光危险地道“言卿,你真的放肆。”
“皇上就喜欢臣放肆吧。”言浚微笑着吻下去,轻轻在他耳边呵气。
桓晔恼羞成怒地推搡他“你该死”
言浚捉住他伸来的手,顺势弯到他身后,倾身上去,笑道“臣即便死,也得先伺候完皇上再死。”
“混账”
“谢皇上夸赞。”
“别”
“别什么”
“文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