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凝青伏跪在商嘉年脚前, 侧头看到商元逸正满脸惊恐的盯着那只青瓷碗,她心下不免觉得怪异。既然招都招完了, 这会儿还演什么
结果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亲生父子间的血必是相融合的,此时还有什么可惊诧的。
可当商元逸抬起头来看向她时,官凝青竟从那眼神中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狠厉眼若饥鹰,杀气腾腾
他这是怎么了
官凝青竟有些不自然的扭过头来躲闪了下, 不想与那凌厉的眼神对视。
商嘉年嘴角勾起诡谲的弧度, 明明是在笑, 却让人感觉到莫名的狰狞。他缓缓起身,一脚踢开抱着他小腿儿的官凝青。
官凝青抬起头仰视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她伺候了他无数个日夜, 如今他却要掌她生死。眼中的泪雾越发的模糊了视线, 最终竟完全看不清那张脸了。
她只隐约看到那个男人走到商元逸身边,冲着仍被按在地上的商元逸丢了句“这个贱人跟这个野种, 本侯就交由你处置了。”说罢,便大笑着往地牢外走去了。
直到官凝青再也看不清那个背影, 她才拿袖口擦了擦眼睛, 既而看向另一边的商元逸。
押着他的护卫业已随着侯爷出去了,眼下整个地牢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还有仍被吊绑于刑讯架前的静竹。而静竹早已没了意识。
“哇呜哇呜”
许是这里的血腥味儿太过呛鼻, 婴孩儿在襁褓里大哭不止。
先前商嘉年在时,官凝青只顾自己保命就没敢为孩子求情。这会儿人总算走了,她赶忙爬起来想去抱起被放置于冰冷地面上的宝贝儿子。
可她刚往那走了两步, 便被起来的商元逸一把扯住胳膊
官凝青还不知是哪里的事儿,眼中满是急切,嘴里埋怨道“元逸你拽我做什么,还不快去看看咱们的儿子”
商元逸细长的眼睛狠眯了一下,满心愤恨的低吼道“你这个贱人”
官凝青脸上怔住,商嘉年骂她贱人,那是因着刚刚知道她与商元逸偷情之事,可商元逸有什么资格来骂她贱人
“商元逸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疯商嘉年都出去了,你还作戏给谁看”她咬牙切齿的吼道。
“我方才那样说,不过是为了保住咱们的孩儿难不成我要承认是进府前就已怀了你的骨肉”她愤愤然的凝视着眼前这个男人。
方才他在商嘉年面前跟个懦夫一样不敢吭声,这会儿商嘉年走了,他竟冲着自己一个女人耍起脾气来了
商元逸那双细长的怒目再次狠狠眯起,杀气渗透至每根汗毛他不想与她多作解释,只用蛮力扯着她的胳膊往那青瓷碗处拽去。
“商元逸你弄痛我了”毫不知情的官凝青却还在埋怨着。
直到她被那力道往地上重重的一推,她跌倒在青瓷碗前她下意识的往那碗中看去,先前商元逸便是看了这个之后性情大变的。
她看到了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怎么会这样”官凝青昂头仰视着商元逸,眼中鲜红的哀丝满布。她双手死死抓住商元逸的袍裾摆缘,不住的重复问着“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眼中是痴痴傻傻的迷惑不解,和淬满水雾的一片迷蒙。她瘫坐在地上,不甘的再看看那只青瓷碗,既而又再看看商元逸,最终眼神落在了对面地上的孩子身上。
“商元逸,这孩子真的是你亲生的”她无力的辩解着,如今铁证摆在眼前,连她自己都知这话毫无说服之力。
商元逸眼中的愤恨更盛,牙齿咬的咯吱咯吱作响他俯下身子右手向下一伸,毫不留情面的掐住地上女子的脖颈
那脖颈纤细嫩滑,是他往日的最爱。在官凝青的小院儿被封起的那阵子里,他每每留宿必会缠绵亲吻可是如今,他却只想将它扭断
“贱人就因着你谎称怀了我的孩儿,我帮你一路披荆斩棘,害人无数我拿自己的命去为你们娘俩搏一个未来,你竟然生下的是别人的野种”
“你说这野种是谁的”他指着襁褓中的婴儿质问道。
商元逸像头愤怒的狮子一样怒吼着完全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全然不顾牢外是否会有人监听。
“元逸你听听我说”官凝青被他那只大手卡着喉咙,气都接续不过来,她双手在他的手上扒,可她虚弱无力,完全使不出劲儿来。
“贱人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时候了还妄图包庇你的奸夫”说到这儿,商元逸将手上的力道放松了几分。
官凝青得以吸上一口气续命,她以为商元逸终是肯听自己的解释了,却不料他猛的一下将那只手撒开,两大步迈至孩子身边
“好既然你不肯说出奸夫是谁,那我这就送这个野种去他应该去的地方”商元逸边说着,弯身一把拎起地上的襁褓
那动作粗暴的就好似是对待一只将要宰杀的公鸡。
而接下来的事实证明,那孩子也的确是只将要被宰杀的公鸡
商元逸动作极迅速的捡起地上的一把匕首,这是先前护卫取血时留下的。他将那匕首往那大声哭闹的婴儿脖子上轻轻一抹
哭闹声戛然而止
腥红的血流沿着商元逸的手臂滑落,一滴一滴的溅落在地上。
官凝青怔怔的望着眼前这可怖的一幕,甚至都来不及说声不要。直到一切已成定局,她那声哀嘶才终于冲出喉咙
“啊”这一声长久而尖锐的嘶吼,振聋发聩,穿云裂石几乎就要将商元逸的耳朵震聋。
原本都已昏迷不醒的静竹,似乎也逃不过这声响遏行云的哀嚎。她虚弱的睁了睁眼,只从眼缝里看了最后一眼自己面前的这对儿男女,很快便再次阖上了。
这一次,是真的再也无法睁开了
官凝青的声音停下了,不知是耗力太大还是接受不了眼前的现实,她眼神涣散的痴望着被商元逸丢弃在地上的孩子,脸上没有半点儿表情,只余下呆滞的目光。
原本商元逸是想要一并给她一刀的,但他见官凝青这彻底崩溃的模样,突然改变主意了。
哼一刀下去对这个贱人而言真是太过便宜了骗了他这么久,还害了这么多人,享了这么久本不属于她的荣华富贵,如今焉能让她两眼一闭就去寻清静
呸做梦
商元逸将手中握着的匕首往地上一扔,转身往地牢外走去。既然这野种不是他的,自然商嘉年也不会太迁怒于他。只要出去后把一切归咎于官凝青要保护真正的奸夫,拉他来顶包
地牢的铁门虚掩着,商元逸脸上立马挂喜看来侯爷是打算放他一马。
可当他推开铁门迈出地牢大门时,却见商嘉年正负手立在前面,身边只留先前取血的那个护卫。
商元逸眼球滴溜一转,立马小跑上前去邀功“禀报侯爷,属下已将那个野种弄死了官凝青那个贱人敢做对不起侯爷的事儿,还拿属下来顶包以图掩护真正的奸夫,她实在也是死有余辜”
“不过属下想着这么送她上西天,实在是太过便宜她了。故而想来请示下侯爷的意思,是一刀毙命,还是留她条狗命慢慢儿折磨”商元逸自作聪明,眼中精光闪现。
商嘉年却没有理他,仿佛他叽里呱啦说了半天旁人一个字儿也听不见。
商元逸万分不解的望着商嘉年,难道自己的借口侯爷不信
只见商嘉年垂下眼睑,莫名的挂着一丝浅笑,接着对一旁的护卫温和道“莫护卫,过会儿别忘了去府医那包下手上的伤口。”
商元逸纳闷的低头往莫护卫垂在身侧的手上看去,果然看到一个新添的刀口,还不时的往地上滴落。
莫护卫拱手为敬,附和着浅笑道“属下谢侯爷记挂是属下刚刚太过笨拙,竟然给那孩子取个血还划伤到自己”
商嘉年这才转过身来,轻蔑的笑着凝视商元逸,语气平和的言道“元逸,既然你对官凝青做那些事时,她还不是本侯选定的人,那倒也论不上背叛不背叛的。”
“哎你又何必把亲生骨肉亲手杀掉”边说着,商嘉年略显遗憾的摇摇头,又继续言道“再怎么说,那孩子也算是商家的骨血。”
商元逸怔在那儿,一动不动。顿了许久,才问出一句“侯爷这是何意”
都已说的这般明白了,他却还是不懂。莫护卫见状,便详细说予商元逸听。
“噢,呵呵,先前属下在地牢里为小公子取血后,小公子与商管家的血瞬间相溶,你们确系嫡亲父子。”
“但在侯爷命属下将碗端给商管家过目时,属下粗心,竟意外割伤了自己的手腕,导致血混进了你们父子二人本已溶合的血水中。”说罢,莫护卫便跟上了侯爷的脚步。
商元逸身子一斜,整个人蹲坐在地上
他两眼呆直的望着侯爷的背影,他自然明白这一切都是商嘉年玩儿的把戏旁人动手,自是不如当爹的亲自动手来的更为痛苦
“啊”
这声嘶吼惊天动地,如雷贯耳
全然不输先前官凝青的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