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唐眯了眯眼,不理沈临洛,扶着夏清时便要走。
沈临洛伸手拦在了段南唐跟前“我再说一次,放开她”
“放肆”段南唐冷声斥责到,“你是什么身份,胆敢阻拦我,不要命了吗”
沈临洛并未退却,一字一句道“我是当朝太傅沈临洛,绾陶公主的夫君。我并非有意阻拦三殿下,只是来接自己的夫人回家。”
段南唐二话不说,顷刻间便伸手,向沈临洛挥去。
夏清时中的迷药性烈,他耽搁不起时间。
哪知沈临洛竟以下犯上,出手格挡,两人打个平手,竟是谁也推不开谁。
两人谁也不愿率先放手,正僵持不下,只听夏清时迷迷糊糊中,开口道“放放开我”
段南唐揽着夏清时的手臂一僵。
就听夏清时接着道“沈临洛,带我走。”
“好。”沈临洛当即应下,趁段南唐失神的片刻,脚下用力一格,将段南唐推出去半步。
“三殿下,得罪了。”然后欺身上前,抢过了夏清时,双手抱住她便转身离去。
段南唐在门口足足站立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才深深的吸了口气,几乎是跌倒般,坐在了凳子上。
看着一地凌乱的棋子,段南唐只觉得自己失去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而且一旦失去,只怕这辈子再也无法拥有
他想要的江山,天下,至高的权利,在一瞬间变得分文不值。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摘星”段南唐话音一出,才发现自己竟然嘶哑了嗓子。
摘星轻身从木窗中跃了进来,立在下首“殿下。”
段南唐随即道“将床下那男人拖出来,斩断四肢,扔进猪圈里去。务必让他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
摘星颔首“是。”
便俯身去拖床下那光着上身的男人。
段南唐又道“计划开始罢”
“什么”摘星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吃惊,“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我说开始。”段南唐打断了她。
“是。”摘星应下来,扛起被打昏的男人,告退。
段南唐捡起地上一颗白色的棋子,端详片刻,自言自语道“现如今已经晚了只希望还有挽回的余地。”
沈临洛抱着夏清时一回府,流莺便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
“太傅大人,你快去看看吧,夫人罚公主跪在祠堂里,已经足足跪了一个时辰了”
流莺着急万分,饮音公主哪里受过这样的处罚,当真是要了命了。
哪知沈临洛却连眼皮也没有抬“罚着罢,让母亲好好教教她我们沈家的规矩。”
“可这”流莺更慌了,想追上去求情,却被沈临洛砰的一声关上房门挡在了屋外。
“小槌子”沈临洛将夏清时放在床上,高喊一声。
小槌子立马从外面奔了进来。
“快去请肖大夫来”
小槌子领了命转身便走,却和迎面而来的绿筠撞个满怀。
两人的脸相顾一红。
小槌子扰着头跑了出去,绿筠见公主迷迷糊糊,神色诡异的躺在床上,本略带红晕的脸颊一下变得惨白。
“公主这是怎么了”绿筠忙问。
沈临洛摇了摇头“等府里的肖大夫来看过了才知道。”
绿筠心急的直跺脚,叹道“梳儿这丫头就是不中用,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为人又心思单纯。今日该我陪着公主去便好了,兴许公主便能好端端的回来”
说罢扫了一眼,忙问“梳儿呢”
公主出了这么大的事,梳儿合该陪在公主身边才是,怎么不见了踪迹
沈临洛叹了口气,缓缓道“梳儿已经不在了。”
“什么”绿筠吓了一大跳,怀疑自己听差了。
沈临洛解释道“梳儿摔在了青石上,当场便不行了,人是送回府后彻底没了的。”
绿筠踉跄两步,扶住门槛这才站住了“怎么可能呢今日一早她还活蹦乱跳的,抢着要去听戏,还说待下午回来,再亲口讲给我听这这”
哽咽片刻,再说不出一句话,绿筠的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
她低下头,抽出帕子来擦了擦,哪知眼泪却越擦越多。
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刚巧流香和碧香两个丫头,一人端着热水,一人拿着棉帕进来,一见绿筠的模样,皆吓了一跳。
将东西放下,在沈临洛的示意下,两人立即一左一右的搀着绿筠,一璧安抚她,一璧带她出了屋子。
没一会儿,小槌子便带着肖大夫来了。
肖大夫上前来略略一按夏清时的手腕,顷刻便变了脸色。
“这少爷,少夫人她中的中的是那”
见小大夫吞吞吐吐半晌说不出个名堂,沈临洛气得扬了眉“究竟是中了什么快说”
“是”肖大夫一下跪了下来,犹豫片刻后,缓缓到,“玉练槌能否替我打一盆热水来”
玉练槌有些奇怪,指着刚刚流香端进来的热水问道“肖大夫,这里不是有热水吗”
沈临洛斥道“叫你去你就去”
玉练槌从未见自己少爷发过这么大的脾气,麻溜的便出了屋。
待玉练槌走后,肖大夫才回道“回少爷的话,少夫人这中的是温香软玉散。”
“温香软玉散”沈临洛从未听过这种毒药,不过,仅听这名字,他已猜出了七八分。
肖大夫解释道“温香软玉散比一般的春药药性更加强烈,非阴阳调和不能解,如是中毒之人三日之日仍未阴阳调和,便会便会七窍出血、暴毙而亡。”
沈临洛吃了一惊“当真别无他法吗”
肖大夫刚摇完头,玉练槌已端着一盆热水,打开了房门。
“少爷,水来了”
沈临洛挥了挥手“都下去罢。”
“是。”肖大夫躬身告退。
玉练槌有些茫然“少爷,这水”
沈临洛没好气“倒了”
待房门重新关上后,房间内仅剩了沈临洛和夏清时两人。
夏清时双眼迷离,头脑昏昏沉沉,却仍听到了那肖大夫说的话。
她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不停的叫嚣。
一边丧气的说不如就这样死了罢死了便能见到爹爹娘亲还有喜儿,死了再不用思虑太多,不用担心欺骗与背叛,不用在意爱与被爱。
另一边则声嘶力竭的呐喊要活下去不顾一切也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只有活下去,查出真相,还父亲还夏家一个清白。
夏清时只觉得脑袋又痛又胀,身体却如被煮开的沸水般滚烫。
如同流淌在混混沌沌的河水之中,让她辨不清方向,也不知道岸在何方。
沈临洛亦是同样的纠结。
他的一生至今为止做过无数的决定,有战场上的一令之下千军万马,浴血拼杀,也有朝堂上的一纸奏折掀起风云诡谲,可没有哪一个有此时此刻的这一个,这样让他难以抉择。
沈临洛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夏清时爱的是段南唐,即便段南唐是她的仇人。
可有些感情就是这样,爱了便是爱了,如覆水难收。
他知道夏清时心里爱着段南唐,却因为残酷的真相,令她不得不放手,将爱转变为恨。
踌躇片刻,沈临洛终于出声道“夏清时,你想要怎么办,我听你的。”
夏清时仿佛在激流中抓住一块漂浮的枯木,却又在爬上去才发现那竟是一个能让她安身的岛屿。
她脑海中的混沌渐渐清晰起来。
她不能死,若这副模样死了,她有何脸面去见九泉下的父母
若让夏家在史册上永永远远的背负上叛国的罪名,她又有何脸面去见夏家的列祖列宗
她夏清时从来都不会逃避,因为逃避永不会解决问题,只有一点一点的坚持,再艰难也要坚持。
沈临洛见夏清时呼吸越来越快,他伸手扶住她的肩,让她能好受一些。
片刻后,又道“你若想死我便陪你一起,死又有何惧”
顿了顿,接着道“你若想活你想要谁,告诉我,便是段南唐我也替你抓来”
夏清时忽而便笑了,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笑容,在迷药的催化下,显得妩媚而妖娆,看得沈临洛顿时便忘记了一切。
原来岛屿也不是岛屿,而是最宽广踏实的陆地。
夏清时不再犹豫,轻轻开口“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