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次日一大早,翠儿便将无瑕的话告诉了王妈妈,王妈妈听言,脸色越发难看,将翠儿打发走了,急急向李氏回话。
李氏正在看账本,正焦头烂额。
“她果真这么说”
“是。”王妈妈气愤道,“真当自己是萧家人了,这还没嫁过去呢,奴就说了,太太不该同意这门亲事,便是要与萧家结亲,该是霜姐儿才是。”
无霜由王妈妈一手带大,自然向着无霜。
“别说了。”李氏皱起了眉头,“我何尝不知道霜儿的心思,但霜儿以后是要嫁到扬州的,我那表侄儿不比萧家公子差,三代官宦之家,此事,你别跟着她渗和,这般断了她的心也好,至于这门婚事”李氏瞟了一眼账本,“今年收成不好,佃户交不上粮,玉器行的生意。”李氏叹了口气,“一日不如一日,都说咱们的玉料太差,可这苏州城有几家玉料好的作坊好的玉料都进了皇宫,只有那萧家与京城有关系,可以买得上品玉料,如果能搭上萧家,玉料之缺便不用愁了,平时日老爷没少去应酬萧家,可人家瞧不上咱们小坊小铺的,谁又想到,萧家二公子看上了瑕姐儿。”李氏又冷笑一声。
王妈妈点了点头,“太太说的也是,有了结亲这层关系,萧家怎么着也会照顾着,老爷也不用这么辛苦去边关寻料了,怪不得那订亲礼单里就有上好的于阗玉,倒是便宜了她可瑕姐儿一直居住在尼姑庵,又如何让萧公子看上”
李氏缓缓端起几上的茶杯,脸上露出轻蔑之色,“苏州士子好游玩,静月庵处于横山之中,平日里文人雅士常去,谁知道就怎么看上了。”说完还冷嗤一声。
王妈妈也跟着笑了笑,“与她亲娘一个样,如此能勾搭人,不过萧公子年少,以后入了仕见识多了,那还会将她看在眼里,她嫁过去,会有她的苦日子。”
李氏听了,觉得心情好了一些,呷了一口茶。
“只是”王妈妈又小声说来,“奴觉得那瑕姐儿有些古怪,与以前倒不一样了。”
李氏讽刺道,“当然不一样了,懂得拿萧家来压人了,这又能如何我还是当家主母,未嫁去萧家之前,她还得跪在我的面前。”
“正是。”王妈妈哼了一声,片刻又想到什么,“瑕姐儿去了萧家,琨吾刀若是落在萧家手里”
李氏端着茶怀里手一顿,“你相信她手里有琨吾刀”
王妈妈一惊,“太太的意思”
李氏道,“琨吾刀只是一个传闻,从来没人见过,怎会偏偏就在那贱人手里”
此番李氏口中的贱人是无瑕的母亲谈氏。
“当年,老爷去了一趟西域,说是寻找玉料,却带回一个西域女子,老太太见那狐媚样就不喜欢,要赶了出去,老爷急了才说此女有琨吾刀可没人见过,奴还曾收查过谈氏的屋子,并没有发现什么,太太是说,老爷为了留下那人,故意骗老太太的”
李氏淡淡道,“你也说老爷是急了。”
王妈妈眼珠一转,“老爷对谈氏也只是图个新鲜劲。”
李氏又冷笑,“男人都一个样。”
王妈妈听言扯了扯嘴角,知道谈氏是太太心口的一根刺,赶紧道,“老爷也烦了那谈氏,把她打发到偏院,不管不问的,老爷总归知道太太的好,妾是上得台面的,太太何必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
李氏心里一阵讥笑,想到自己当初也是心性高敖的人,虽然不是官宦之家出身,但家中还算富裕,家里请过女先生,会识字善女工,母亲又特意教她主持家务,她自认有些见识,不比那些大字不识的妇人。
更重要的,在玉家遇到困难时,她一门心思的苦求娘家相助,因此还得罪了几位兄长,她付出了这么多,然而自己的夫君却带回一个怀了身孕的妾,又编出什么琨吾刀的事来。
这不是当面给她一个耳光吗
夫君纳妾,她并非不同意,但她做为正妻,却毫不知情,夫君又将她放在什么位置
虽说夫君后来不再理那母女二人,总归伤了她夫妻二人的情义。
李氏深吸一口气,“你按她说的做,必竟现在我们有求于萧家。”
“是。”王妈妈听言叹气道,“太太为了玉家可是受了太多的委屈。”
下午,王妈妈便将一架妆台,一张屏风,笔砚纸墨送进了偏院。
无瑕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还是吓了一跳。
十四岁的样子即陌生又熟悉。
稀松的眉,暗淡的眸,苍白的脸,真丑,唯有眼角那颗朱砂痣,有点亮色,不过娘说是泪痣,怕是一生坎坷。
前世坎坷,如今未必。
无瑕摸了摸脸颊,淡淡的笑了笑,目光看向窗外,翠儿与两个婆子正在收拾花草。
“这池中的水要换了,还要养些莲,鱼。”
“这块空地再搭架秋千,这才像一个小姐的院子。”
无瑕听了这些话笑了。
她算那门子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