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自主地,每天都会更喜欢彼此一点,直到似乎已经谁也少不了谁了的现在。
他几乎可以确定,皇帝对他不是一时新鲜,自己也确实喜欢上皇帝,隐瞒渐渐成为一件辛苦的事,可是如果不隐瞒,想必会更辛苦一百倍。
有时他何偿不想让自己的感情光明正大,可是对象是皇帝,要公开了,想必会麻烦一大箩筐累死他。假如他和皇帝的秘密恋情东窗事发,他想,他大概会第一时间逃之夭夭,跑到没人找得到的地方躲一辈子,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骂他懦弱也好,笑他没种也罢,中庸之道的人生得过且过,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多好,他宁愿当只把头埋在沙里的驼鸟,只是呀
怎么会就这样在一起了呢李从青闷声嘀咕,像是在问宋煜,又像在问自己。
偶尔他会想,倘若六年前自己不贪盹儿,没倒霉的被刺客挟持捅一剑,没让皇帝注意到自己的存在,是不是今天就不会和皇帝这样抱成一团了他该感谢或怨恨那个白目刺客啊竟然架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官员做人质。
从来不叹气的皇帝暗暗叹一声。缘份吧。
怕是孽缘。
就算是孽缘,朕也要让这孽缘牵扯你我一辈子。
一辈子真的能一辈子吗李从青的语气变得迷茫,眼神也跟着蒙胧起来。
能的。宋煜坚定地捧起他的脸,凝睇着他说李从青,李从青,这辈子你注定是朕的了。
李从青默默回视宋煜一会儿,若有所思,淡淡哦了一声,不置可否,打了个呵欠。你忙,我再窝一会儿,进膳时叫我。说完,亲了亲他的皇帝情人,然后又倒头继续做他最爱做的事,睡。
宋煜轻笑一声,好气地掐掐他的鼻子,又无奈地抚抚他的脸。爱他的悠然自若,爱他的云净风清,可这人过于淡薄随兴的 xing 子有时实在令人很烦恼, o 不定自己在他心目中到底占有多少重要的份量。
从青,再多在乎我一点,好吗青年皇帝很轻、很轻地对又睡着的情人呢喃着,不知能否渗入梦境的悄悄情话。
大绍皇帝怎么会和小小的礼部侍郎在一起呢而且还是暗渡陈仓的这种,想必这是很多人共同的疑问。
要说这二人的缘份,需从七年前开始讲起。
德治四年春,适逢六年一次的科举大试,各地通过县试的举人与国子监预试合格者共三百馀名,先进春围会试,再遴选一百名入宫殿试,于皇帝的督视下接受策问,最后裁定一甲进士三名,二甲贡士十六名,馀为三甲贡生,分别依其能力专长册官录职或备职。
简言之,就是国家公务官员的最高等考试。
李从青当年十九岁,在李家老大李从银的软硬兼施下,与十七岁的李家老三李从玄一起考进了大试春围。
他一点都不想当官,在老大开的书肆当个掌柜就满足了,然而李从银为了更加扩展他的 jian 商版图,认为家里有个戴乌纱帽的必定如虎添翼,于是要老二和老三发奋苦读,非要他们其中一人掐个官位来坐坐,好让他可以官商勾结,图谋大利。
当春围榜单公布时,李从银可乐了,二个弟弟都十分争气的考进殿试,即使没能得到一甲或二甲的功名,只要成为三甲贡生先占个坑谋取一官半职,往后要加官晋禄想必不是什么大问题。
李从青从小便喜好可经史子集教典国策是被强迫填鸭的,入了眼却不上心,他真正爱看的是章回演义和杂谈野记,越不登大雅之堂的越有意思。因此每一次考试他虽都试着绞尽脑汁,但总巴巴看别人交出满满一叠万言书,他只要能挤出三张千字言就万幸了。
为此他不由得合理怀疑,自己能一路过关斩将通过层层考试,是李从银不知花了多少钱买通关卡,不像李从玄是凭实力挣上的。
殿试名义说是皇帝亲试,实际上是由主审官主持,很少人能让皇帝想亲自策问,且通常皇帝在听过前五十名之后就会感到疲乏无趣,所以排序愈后面的人愈吃亏,想要引起皇帝的注意是难上加难。
李从玄排在第十七名,是分批殿试的第一批人,而李从青排在最后一批的第九十二名。在殿外候召的漫长等待让他遏不住盹儿连连,直到宣召入殿时,才捏了大腿一把,勉力打起些精神来。
甫过弱冠的年轻皇帝高高坐于九龙座俯瞰,李从青垂首站在下面,听着排在他前面的人高谈论述。他们说得慷慨激昂,他听得快慷慨赴义,再次抵挡不住磕睡虫大军的大举反攻,眯起的眼睛闭了又睁、睁了又闭,痛苦的挣扎着。
好想睡快撑不往了,真的好想睡
李从青李从青
好耳熟的名字恍惚间,有人推他一把。喂,在叫你了。
呃,是我李从青用力张开快黏起来的眼皮,赶忙出列。
主审官见他神情木然,两眼无神,一看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便拣了个最简单的问他君试问,天下何以安
他没像其他人一様滔滔大论雄才伟略,仅简洁回答一句民食足则天下安矣。民以食为天呗。
就这样
是。
可再多补述一些,尽言无妨。主审官好心的再给他一次机会。
养德于民,天下无危。
还有吗
还要啊李从青努力想了想,再道天下莫非皇天后土,是以皇心定则民心安,仁圣天子寿无疆。
大殿顿时静成一片。
李从青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可以让所有的人都不吭声了,他一点都不认为自己能在殿试上出类拔萃,心里只想敢快离开回家睡觉,今天早上天没亮就被挖起来赶入皇宫,困死他了。
主审官像看到鬼一样的看他,心忖,这小子好大的胆子,竟敢要皇帝当个仁圣天子,是在暗示皇帝不够仁圣吗
卿以为,何为仁圣天子皇帝蓦然出声,全部的人再吓了一跳。
李从青亦小吃一惊,没经大脑的回道食民食,思民思,欢同民欢,忧同民忧,爱民所爱,恶民所恶,敬民若虎,视民如伤。
卿所言天子无我,为天下民所有
皇者常言朕即天下。,天子牧之天下民,无民,无天下。
大殿更安静了。
其实李从青说的道理是无甚新意的老生常谈,差别在于敢不敢当面讲给皇帝听而已,连朕即天下这种不敬犯上的话都敢出口,这人不是没有脑子就是太有勇气,在场者莫不为他捏把冷汗。
皇帝未显怒色,反而淡淡一笑,说卿所言甚是。
主审官及其他在座的监考督事察颜观色,见皇帝似乎颇中意这个李从青,便用朱砂笔圈起他的名字。
瞎猫撞到死耗子,大抵就是如此,没睡饱的信口胡诌让李从青侥幸捞到一甲探花,封正五品,任户部郎中。李从玄则是真材实料的坐上状元宝座,封正五品,派至二河省接任督府一职。
二个弟弟全一甲及第,一个入宫当小官,一个到地方当大官,皆是上好肥缺,李从银差点笑歪了嘴,连放三天鞭炮震耳袭,大开宴席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