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乐师有个胞弟,兄弟俩年岁差距甚大,兄名子衿,弟弟则名子翀。”子翀出手理了理沈鲤有些凌乱的鬓角,又道,“算上来,我是你的小叔叔。”
“叔叔”沈鲤细细呢喃,而后稍稍平复,转身面对身后抚慰的人,道“子叔叔,真对不住。突然得知,这世上我竟还有亲人;也突然得知,自己竟背负如此深仇大恨”
子翀连忙安慰“别有太大负担。既然嫂嫂对你只字未提,想必是不希望你再卷入斗争。”叹口气,又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只要知道,今后世上,你不再是孤单一人,就好了。”说着,将高了半个头的沈鲤揽入怀中,才抱了一会儿,突然推开。
沈鲤一脸疑惑“”
只听子翀恢复常态,嫌弃道“这么瘦,抱着硌人。”
沈鲤“”抬起长腿就踢过去。子翀人胖,但反应不慢,迅速躲到叮当身后。沈鲤这才想起还有第三个人在,客气道“那个叮当,从见你起,好像就没听你说话,要不要也聊点什么”
“他不会说话。”子翀答道。
“啊他是”沈鲤深知被人戳破痛处的难受,哑巴这个词,及时咽了回去。
不料子翀却怒道“你以为这样小心翼翼就是保护人家了吗错正是因为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迁就,反倒在提醒人家残缺的事实。哑巴又怎样,有人知道他想说什么,能够替他表达就一样了。”子翀突然意识到什么,侧头,果然叮当正看着他,子翀了然,回头道“算了。叮当他说不要紧,不怪你。”
沈鲤“”
子翀话锋一转,道“方才猎的两只兔子,别浪费了,”说着取下马鞍上挂着的布囊,倒出兔子,又道,“叮当,你准备一下。”
只见叮当蹲下身,从怀中掏出瓶瓶罐罐,有火种、餐布、各色调味料,连油都带上了,不多时,一副野餐的架势很快摆的整齐。子翀叮当配合默契,叮当处理兔子,子翀负责烧烤,沈鲤插不上手,才看了会儿水,就闻到烤肉香气了。
野餐完毕,已是日薄西山,三人二马悠悠返回。到达王府,沈鲤下了马,回头,发现子翀竟歪着脑袋,枕着叮当胸膛睡着了,叮当轻拍他两下胳膊肘,子翀才悠悠转醒,浑浑噩噩下马。
王府内灯火通明,相较之前的敬畏,此刻多出了几分亲切。
子翀轻声道“下午忘了说,当时王爷为了找你,还曾悄悄潜下南越去。远远见你一面,得知你认定沈越了,才不得作罢。”
沈鲤疑惑“王爷见过我我怎么没印象还有,什么叫我认定沈越了”
子翀摇头,道“这都记不起来能够在蓬门夺魁,还保持多年不衰,这得费你多少脑筋。怎么感觉自打跟了沈越,你就蠢得像头猪了。”沈鲤闻言又要踹人,子翀赶忙躲到叮当身后,沈鲤追着上来,子翀嚷道“打住打住你还要不要听故事”
沈鲤闻言只得作罢,子翀才继续道“王爷下了南越,由小侯爷接应,那你找侯爷替沈越说话,王爷在猎场远远见了你一眼,我当时也在。”
说话间,又来到当初那个似曾相识的亭子,楹联上书
闲坐对花常入梦,无眠听雨忽成诗。
原来如此,小侯爷后院猎场有一处凉亭,所刻楹联也正是这两句,疑惑解开,沈鲤会心一笑。
回头,见子翀笑得狡黠,沈鲤突然想起方才还有一问,揪起人家衣袖,咬牙道“什么叫我认定沈越了,嗯你倒是给我说说”
“还未进门,你就都自作主张跟了人家姓这不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嘛,啊呀”子翀捂着挨了一记爆栗的脑袋,哀怨道“还不让人说实话了第一晚那场 she 覆,瞧你把人家宝贝的,酒全替他挡了,啊呀又来我是你叔叔”
沈鲤咬牙“是你让我继续喊你子翀的,活该还有,沈鲤也不过是我当时胡诌的,没其他意思。”
“这道理我懂,此地无银三百两嘛,啊呀”
打打闹闹,走至原来那处院落,入室就闻得饭菜香气,叮当止步,沈鲤跟子翀进入。宁献王在正面榻上独坐,其余门客跪坐底下,前置一矮桌,上面布置饭菜。侍婢见人入内,便又添置二桌。
知道了事情真相,沈鲤本担心献王会有什么激动举止,届时不知如何应对。却见献王仍旧平淡,饭后也没有留下沈鲤单独谈话,只吩咐沈鲤今后不妨来扬州玩耍,之后便告退,留下一屋子门客嬉戏。
是夜,游戏完毕竟已深夜,子翀留下沈鲤,并要了客栈地址,接着便支使叮当出去。不多时,叮当回来,牵着马匹,带着沈鲤包裹。沈鲤就此住下。
可不过第二日中午,沈鲤竟开始莫名惆怅了。此地有亲友有嬉戏,沈鲤不知何故,怎么也想不明白。直到想起沈府,想起沈越,心才稍稍安定。
突然意识道什么,沈鲤不由得苦笑。
“笑什么这么难看”子翀的嘴真的一刻闲不住。
沈鲤摇摇头,道“我该走了。”
子翀淡然“哦,理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呀”
等沈鲤出够了气,平复些会儿,子翀才道“这条路不好走。你可想过”
沈鲤沉默。
子翀不忍看沈鲤失落,安慰道“不过,人生几何,去日苦多,当下开心就不错了。再不济,大不了回来。”
“嗯。是啊,好歹有个家了。”沈鲤应和,手上已打点好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