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摆摆手,道“说了多少次,我不爱这些拘礼。孩子睡得好好,非要叫来起来走这些形式。”
霎时一室窘促。沈越起身抱起疏桐,柔声道“小蛮的心意爹爹收到了,快睡吧。”
沈鲤分外尴尬,交了账本便告退离开,此时已天色全亮。
沈府最重要的两位人物同一天生日,其他大家族均早早送上彩礼。沈鲤上午出门替沈越办事,就见抬运大箱奁的下人鱼贯而入。
待沈鲤回到府中,已是下午时分,进入宴会场,原本开敞空旷的庭院此刻挨挤热闹,十几张八仙桌排列有序而整齐。拜寿的环节已经结束,此时众人都在听戏。沈越也难得出现在戏台下,挨着祖母一同看戏。沈鲤放眼望去,见老祖母以及沈越沈超田夫人等大长辈一席,而沈摇情疏桐还有沈府几个旁系小公子坐了两席,剩下的皆为家仆坐席,沈鲤两下斟酌,坐入了金铭等一众小厮的酒席。
一众小厮平日见沈鲤极是斯文柔弱,便生了捉弄之心,接龙似的给沈鲤灌酒,却见这公子依旧笑容温和,沉默着全数饮下,也不见醉态,便失了兴趣,放他独自清净去了。台上一众豆蔻戏子,均是沈鲤亲自遴选,此刻正扮演僧尼共犯,沈鲤熟稔,没仔细看,倒是留意起戏台一侧的玉漱和红巾,只见两个丫头正搬运众人送来的寿礼,不时还有人继续奉上。沈鲤往袖里摸索,掏出一个锦囊,正要起身,突地肩膀让人拍了一下。
沈鲤回头,道“二爷”方才还见他忙碌,不知竟注意到了自己。
此时戏曲正扮演到和尚明进与尼姑惠朗在被街坊邻居捉去见官后,巡捕官吴守常审讯完毕勒令二人还俗的部分,敲锣击鼓之声正响得热闹,沈超说了几次沈鲤都没听清,便干脆把人拉起,带了走。
沈鲤被带到沈疏桐这一桌,顿时意识到沈超要干什么,忙推让道“刚刚的坐席就挺好,我回去了。”沈超似早有预料,紧紧攥住沈鲤衣袖。此时鼓声渐熄,沈鲤吩咐一旁侍立的小童道“添一张座椅。”
席上众人闻言回头,沈摇情眼睛一亮,喜到“鲤哥儿,上午我才说你去哪儿了,快坐”说着就要把嘴里一句句鲤哥哥喊得亲热的沈疏桐往腿上抱。
沈鲤忙制止道“二爷已经吩咐人添位,让疏桐坐回去吧。”
闻言,沈摇情才放回疏桐,并挪开了空位,正好放下一张椅子,沈鲤才落座。
疏桐小孩子心 g ,一见沈鲤,就揽住人家胳膊亲热道“鲤哥哥,我赢了。”
沈鲤一头雾水“什么赢了”
“我做到了每天只吃一颗糖。”
沈鲤听了果然开心,道“疏桐果然棒”转念一想,又道,“不对这才不过十几日,我给你的糖不止这点吧。”
沈摇情无奈一笑,道“她是每天只吃一颗,不过后来她说怕自己坚持不下去,就把糖分给府里的小朋友了。”
“”沈鲤心道,沈疏桐小小年纪就有手段,前途不可估量
沈疏桐又奶声奶气,问道“那鲤哥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呀”
“不是说好只买糖吗”
“买糖不用上路吗,上路了就顺便出去玩咯。”
沈鲤再次“”
说话间,一曲唱罢,休息间隙,一拨人走向寿星席祝酒,沈疏桐提醒道“现在上的都是之后来的,你也快去吧。”
沈鲤点点头,拿了酒盏上前去。
老祖母年寿已高,只受敬不饮酒,倒是快过。而至于沈越,沈府上下都知道他沾酒不得,便也不怪罪他以茶代酒。沈鲤上去得慢,轮到他敬酒,已是最后几个。沈越沈鲤相视一眼,小童给沈鲤斟满一盏,沈鲤举杯,却见沈越看向杯里,原来杯中茶水已尽,便从旁拿起茶壶,侧了壶身却不见茶水流出,小童见了急道“我去添水。”
沈越道“抱歉。”
戏台上不热闹了,想必台下众人目光多集中在这里,沈鲤一时窘迫,但嘴上仍道“不要紧。”
不赶巧,老祖母点的下一出戏就要上演,锣鼓弦索奏起,台下众人再次看向戏台。沈越这一席离离舞台最近,而沈鲤又身量较高,不见小童回来,生怕挡了后面的视线,便对沈越道“我下一趟再来。”
一旁的沈母安慰道“也好,所幸是自家人,不打紧。”
沈鲤便俯身潜回座位。
沈疏桐方才就远远瞧见不对劲,等沈鲤回来便问“怎么了”
沈鲤便把缘由经过说了一遍。
沈疏桐道“怪不得你,这批小童前些日子才买进府,不时出个差错。”话毕便继续看戏。
沈鲤平定心神,也望向戏台,隐隐察觉有目光聚焦于自己,视线下移,就对上沈越的眸子。
一双视线,越过两桌宾客,屏蔽台上喧嚣,就这么专注地,凝望着。
片刻,沈越拿起酒壶,往盏内倾入酒水,拾起杯盏,视线对上沈鲤,仰头饮下。
“好”突然四下掌声如雷,不停叫好。
沈鲤大惊。打量周遭,发现不过是众人为台上一对眷侣突破封建礼教私奔出逃而喝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舞台,无人留意方才瞬间的电光火石。
沈鲤稍稍安心。
沈鲤看向桌面,果见一只瓷盅,便往里盛满了酒,回头,果然,沈越的视线仍未离开,就着他的注视,沈鲤一饮而尽。
放下容器,二人相视笑笑,各自移开目光。
“对了”沈疏桐突然回头道,“鲤哥儿,想你方才匆忙,该来不及送心意,若有,交给红巾玉漱便是。”说罢指向舞台一侧。
沈鲤点点头,趁沈摇情回头看戏,将袖里的锦囊,转移到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