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太接过九连环,摆弄起来,对沈鲤笑道“虽然不能解开,但着实打发时间,我只解了几个,就觉得有规律在里面。”
沈鲤答道“老祖母厉害,这个确实有规律,带过来的时候我在包裹里放的那张纸,就是提示。”
老人家吩咐红巾道“快去取来。”不一会儿,红巾取过纸张,翠袖也围过来,四人头挨着头,一起看沈鲤解了几步,沈母童心大起,从沈鲤手中接过,尝试着摆弄几下,就爱不释手了。
沈越进屋,看到的就是自家奶奶跟小辈们围在一起不亦乐乎的场面。“什么这么好玩呢”闻声,众人纷纷往门口望去,红巾跟翠袖赶忙散开,沈鲤也起身让出座位,老祖母又解开一环,才抬头看向沈越,道“你小时候也玩过,不是稀奇东西。过来是叫鲤哥儿回去干活么”
沈越道“哪有,是来给老祖母请安的。”
沈鲤“这倒提醒我了,今天要出远门,我先回去收拾行李。老祖母,回来再看您。”
老人家总算放下手中活计,拉着沈鲤道“记住我的话,别太累着自己。”
沈鲤点点头,才退出内室。
回到水无月,引章已经在打点着沈鲤外出的包袱,而工作文件沈鲤向来亲力亲为,亲自到案上收拾,其中一张通行批示格外重要,沈鲤将其放置一边,整理好其他文件,才将批示拿回,发现竟挪不动,抬眼,一根手指按压其上。
来人一定不知道,虽然极少近身接触,但沈鲤却牢牢记住了这双手的样子。所以,沈鲤不必抬头,就脱口而出“爷”
作为一家之长,而立之年的沈越竟做出如此幼稚的行为,沈鲤也百思不得其解,只静静等他发话。
“嫌日子还不够累是吗”
“怎么了爷”、
“昨晚睡了几个时辰”
沈鲤着实不知沈越这唱的哪出,但沈鲤清楚,主子生气的时候,说啥都是错,便小心翼翼站起来准备挨骂。
恰好引章端茶水进屋,就听得沈越一声呵斥“谁要你装乖,坐下”、
引章自知不妙,悄声沏了茶,蹑手蹑脚送到案上,正要退出,沈越忽然问道“昨晚他几时睡的。”
“鲤公子他我三更起来还见鲤公子在处理公文”
接着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引章见沈越紧紧盯着沈鲤,应该没自己什么事,赶紧悄悄撤离。
人出去了,沈越才道“带你回来是做什么的”
“帮沈爷干活是不是昨晚的税账有差错”沈鲤怯怯问道。
恰恰相反
沈鲤走后,沈越翻看账目,抽查几条均无任何差错,字迹清秀,就连圈点也都赏心悦目。熬夜做账还有这种水准,沈鲤一片苦心孤诣难道看不出来可沈越气的也正是这个
看沈鲤连头也不敢抬恨不得缩成一团,沈越无名之火消了些许,口气稍微平缓,道“来了府里,就是要你替我分担,做好这些,就已经没法挑你毛病了。你何苦累着自己去讨好别人老祖母也就算了,连那群丫头,你也去巴结。”
其实,扪心自问,不想沈鲤累是一方面,但更自私的想法,是沈越不想看到,沈鲤围着自己以外的人转。这一点,沈越不但不可能说出口,就连承认,他都不愿意。这种奇怪的占有欲,怎么会是自己的想法
不料沈鲤听到这一句,让人扎了一刀似的,跳起来辩解“我没有巴结,沈爷,我我对天发誓,我对沈家,绝没有半分异心。”沈鲤知道,沈越 g 子多疑,看自己短期内在沈府就交情遍布,难免联想到先前的秦爷。饶是沈鲤过去巧舌如簧,此刻却找不到可以证明清白的字眼,慌不择路竟说出发誓这种可笑的保证。
“这不是重点,我的意思是”
“大清早怎么绊上嘴了”一声清亮女音中断了沈越的解释,沈摇情来了。沈疏桐没感到室内气氛紧张,从姑姑身后窜出,掠过父亲,径直冲上来抱住沈鲤大腿,闹道“鲤哥哥,昨天有没有给我带糖果我要糖吃。”
沈鲤收敛了神情,从抽屉里抓出几颗糖果,剥开一颗给孩子,剩下的装进了孩子口袋。有糖就是娘,沈疏桐攀上沈鲤脖子,沈鲤起身时便将她抱在怀里。
沈摇情对沈越道“鲤哥儿哪点做得不好了,府里上上下下都夸人家,只有你这儿是训斥。就算人家有错,好言好语说清楚不行吗”
沈越也不清楚自己怎么突然这么大火气,一时语塞,顾左右而言他“时辰差不多了,你收拾好就出来,我在大门等你。”
等沈越走远了,沈摇情才开解道“鲤哥儿,别往心里去,我哥就是这样,冲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沈鲤笑笑“我知道的,况且刚刚大声的是我。”
“我护你呢,你还替他说话”沈摇情忍不住打趣。
沈鲤哑然失笑。
沈疏桐嘴里嚼着糖果,含糊不清插嘴“鲤哥哥又要走了吗”
“是呀。”
“鲤哥哥还会给我带糖果吗”
“会,但可千万别让你父亲知道了。还有,要听姑姑的话,每天只准吃一颗,多吃烂牙,以后就吃不了好吃的了。”
“为什么要交给姑姑,我都已经五岁了,可以自己保管。”
沈摇情拧了一把小姑娘颊肉,道“还说,上回趁我吃饭拿走了五颗。”
小姑娘果然被噎住。
沈摇情抱走孩子,道“收拾好了快去吧,别耽误了。”
沈鲤手脚麻利装好包袱,小跑出门。
沈越等在门口,二人遂驾马上路。路上没有太多言语,午饭匆匆吃过继续赶路,将近七月,流火天气,正午更是骄阳似火,所幸出门时戴了顶斗笠,帽檐遮着,眼睛才勉强睁得开,沈鲤看了瞥了一眼前方默不作声行走的男人,再看看自己牵着缰绳已然晒黑的手背,几分苦意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