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茗轩一面,虽与百灵素未谋面,但沈越还是一眼看穿百灵身份。当下就纳闷,与秦恳相识多年,他身为商人,但却有着老实脾 g ,且对男色全无兴趣,这些自己是一清二楚,那怎么会跟这种人搭上且就二人言行举止来看,颇为密切,一时勾起沈越疑心。派人打听,传回来竟然是五天后秦奋将赎走百灵的消息。沈越疑惑更甚,当即下重金让探子摸清百灵底细。
百灵进蓬门为君开时不过为垂髫儿童,是连坐还是被贩卖未知,但确实是让人给丢进去的。前面四年默默无闻,能打听的消息不多,只有两件事,一件是百灵进蓬门为君开半年后逃跑,跑出了蓬门为君开,却没能跑出南越城门,被抓了回来,挨了一顿重刑,险些丧命。
另外一件则是之后百灵的毛遂自荐,凭借婉转动听的声线而争取到了唱戏培训的机会。
后来,蓬门为君开红牌陆续暴病或意外身亡,具体死因不清楚,但有一位的消息确切。当时还是红牌身边随侍小倌的百灵,在主子玉蝶高烧时故意用冷水浸 shi 被褥床铺,却谎称玉蝶发汗所致,致使玉蝶病势愈重,医治无效身亡。
俗话说以小见大,百灵摧毁对手时的狠毒 y 险,可见一斑。毕竟,蓬门为君开一众小倌里,论容貌,百灵绝对算不上出众;论外形,百灵高挑的身材反倒成了败笔。但百灵却能从中脱颖而出,独领风骚三年,这背后使了多少手段,除掉了多少对手,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蓬门为君开不讲情面,对于人老珠黄而失去魅力不能招徕客人的小倌,哪怕是当年红牌,也不会留情面供其吃喝,但这些小倌的具体去处,无人知晓,他们就这么凭空在世上蒸发,想想也不会是好下场。
因而,这里的小倌到了一定年纪,都要尽力争取找到愿意赎走自己的恩客。哪怕是红牌,也担心落空。
毕竟,蓬门为君开不比一般女院,小倌被赎回去后,不像,被人纳入偏房就能完事,当今时代喜好男风虽无可厚非,但若安置在家,很可能会遭人非议。名节问题,谁不重视。所以即便百灵红得发紫,也不可能把一辈子寄托在这里。
于是百灵便更加留意身边客人的底细,并迅速锁定了老实诚信却又能在生意场上小有成就的秦恳。
但是,秦恳向来不好男色,几无可能踏进蓬门为君开,与百灵相识,又是在何种机缘下发生的。
为此,沈越还特意叮嘱打听的人调查清楚。
原来,秦奋第一次踏进蓬门为君开是生意所需,顾客挑选的会面地点,不好推辞,便有了与百灵的第一次见面。
不过,至此连沈越都要叹服百灵的眼力,不愧是阅人无数的老姜,久经沙场的战将,区区一次会面,就能迅速将目标锁定在秦奋身上。这些年的经历,沈越果然清楚落到什么样的人手里才会有好下场。既然锁定了目标,百灵自然有手段让秦爷光顾第二次,第三次
若百灵套住秦奋,仅仅靠的是肉体的牵绊,沈越绝不至于如此上心,毕竟身体的取悦终究只是一时,人都会厌倦。但百灵精明就精明在此,要让人真正把自己放进心里,必须得上演感情戏码。
所以,百灵才会在秦奋身上下这么多功夫,才有了这么多波澜曲折的故事发生。在秦奋最落魄困窘之时,在他无处诉说之时,百灵都好巧不巧地出现,一次又一次的倾心相助,开敞着怀抱接纳,无私地贡献着肩膀给人依靠。
一次次的搭救,越来越让秦奋坚信,百灵是值得自己能倾心托付的依靠。
听着探子们报告的一件件事实,沈越心下越发了然百灵的手段。但所谓当局者迷,秦奋早已不能自拔地深深陷进名为百灵的陷阱,要他主动清醒那是绝无可能。既然百灵的面目、秦奋的处境,只有沈越清楚。那么,作为挚友,沈越就不能坐视不管,必须给秦奋来一记醍醐灌顶,便有了今天下午的拜访。
沈越心里有事,区区五里路途,却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回到官府安置的临时府邸,门口已经上灯。沈越下马,一位灰衫人上前作揖,二人继续往府里走。
“沈公,百灵公子的身世又出来些消息”灰衫人一语未完,便被百灵出手阻止。
“事情已经解决,不用说了。”
“但”灰衫人抬眼见沈越走得决绝,只得道“小的听命。”
以前听灰衫人叙述,也不过是一个个故事。但今天见了百灵,一切好看的都化作百灵处心积虑勾惹客人的嘴脸,最终定格成百灵被捉弄后满脸涂鸦的狼狈形象。由这个形象,演绎着沈越曾经听来的一系列故事。沈越心底越发恶心,回头便厉声呵斥道“这种人,沾了耳朵我都嫌脏。”说完大步流星踏入府中,头也不回。
灰衫人欲言又止,终究只是甩甩袖子,出了府门。
第5章 第5章
人走,茶已凉,而百灵端庄的坐姿文丝未动,像一尊全无生命的泥偶,厚重的脂粉掩盖住了脸色的死灰。
绝望到,似乎觉得人生再没有出路了,这种感觉,上一次体验是什么时候了正反都是死,唯一还有选择余地的,就是死的姿态了,是要粉身碎骨,还是保留全尸本以为心早已死去早已化石,而今日,终究还是有所畏惧。明明知道自己所做所为全都是骗人的戏码,但最后,竟然会希冀能给秦爷留下一份,完好的结局。
突然想起沙鸥的话,他说,师傅,你真正想用演技骗过的人,是你自己。
夕阳渐斜,将门口人儿的影子拉长,终于投 she 在百灵身上。百灵有所察觉,回头。
熟悉的脸,梦中常常出现的那张脸。
眼光对上,沙鸥没有回避,反倒是走进了屋里。蹒跚着,步伐缓慢,每一脚前进都需要竹枝的支撑。走到百灵身前,沙鸥拉起了百灵的手,二人继续朝里走,一直到妆台前,沙鸥才回身,把百灵摁下坐位。百灵终于回过神来,正欲起身,被沙鸥一个猛回头重重按回去了。师徒沉默。
沙鸥沾 shi 了巾帕,往帕子上倒了些茶油,擦拭起师傅脸上破损不堪的妆容。百灵低垂着眼眸,只看到洁白巾帕变得色彩驳杂,像打翻的调色盘,更像此刻的心情,莫名难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