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分页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工地上的民工忙得热火朝天, 都想在年前把事忙了，好回家过个踏实年。

    其间有个高瘦的身影推着两轮车拖运着黄沙。风太大了，吹得人睁不开眼，他身上积满了沙尘, 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到了指定位置后, 他将推车的黄沙翻倒出来, 沙尘四下扑散开来, 他的头发上像是结了一层沙霜, 脸上就一双眼睛还能看清楚。目光阴恻恻的, 看到让人无端生寒。

    “杨东, 收工了, 去结账”一个经过的民工喊道。

    化名为杨东的杨东城将空车推到一边后，跟民工们一起去结账。

    在这里干一天活，包一顿中午饭，可以拿到一百五十块钱。辛苦是辛苦, 但是这里的招工简单，一张假、身、份证就能上岗了，工资还是日结。他在这里已经干了半个多月了。

    结了当天的钱, 杨东城也没跟其他民工一样去洗脸换衣服，就穿着灰扑扑的一身, 顶着一张只能看到两只眼睛的脸来到一排临时搭建的平房附近。

    这里住的都是附近的民工，房价便宜，一天只要三十块钱。

    杨东城从平房的后面绕过去，经过最后一个窗口的时候, 停住脚步。右上方不过一平方左右的窗口，仅有一块布做了遮挡的窗帘。有人声传出来。一男一女。显然正到紧要处，女子浪、荡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男子急促的喘气声夹杂着万千豪气。

    “爽不爽老子厉害不厉害”

    杨东城瞟了一眼右上方的窗口，阴恻恻的眼睛里又上了讥讽的笑。他靠着墙根，在窗口下坐下来，从口袋里摸了一根烟点上了，慢条斯理吐了个烟圈。

    一根烟抽到快一半的时候，里面的动静由陡起的高昂变得安静了。

    “王老板，你好厉害哦，人家都被你弄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女子娇媚的声音说道。

    男声呵呵笑了一下，问“我跟你男人比，谁更厉害”

    女人娇笑一声，撒娇说“王老板，你好坏哦”

    男声又笑着说“你们女的不就是喜欢男人坏吗”

    女人吚吚呜呜的不知道在干什么。男人又问“你跟杨东结婚了吗这小子以前是干啥的”

    杨东城侧着耳朵。

    女声过了一会，才委屈说“我跟他是同学，我们没有结婚，我是被他骗出来的。”

    听到这里的杨东城薄薄的嘴角往一边撇了撇，长长吐了个烟圈。

    “要不，你跟我吧啊，老子不说别的，养你这么一个小妖精还是养得起的。”

    女人说“我，我怕他打我”

    “他敢只要你同意，老子立马就让他睡大马路上去”

    杨东城听到这里，又一笑。捡起地上一块小石头，侧着头，对着窗子砸了进去，小石头也不知道落到哪里，发出“砰”一声闷响。

    房间里面安静片刻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夹杂着皮带的清脆声音以及女人慌张的催促声“快点快点”

    房间里的男人走后，房门“啪”一声被带上了。女人也下床，拖鞋拖着地上的声音很是慌乱。

    杨东城站起来，叼着根烟，慢慢绕到前面。

    房门虚掩着，一推就开了。

    坐在镜子前的何媛媛打了个哆嗦，站了起来，带着讨好的笑，“东城，你，你回来啦。”

    杨东城没看她，径直洗了手洗了脸，脱了身子灰扑扑的外套。

    何媛媛的心还没有回到嗓子眼。她跟杨东城虽然没有结婚，但两人在一起很久了。她以前跟荣显钱盛宇的时候，也没跟他断过关系。但那是以前，她有钱漂亮，他得看她的脸色。现在则是倒过来了，她可不敢保证他也能跟以前一样，不计较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想着杨东城的一些嗜好，何媛媛凑过来要接衣服。他看了她一眼，把脏衣服放在了她手上。看着她转身的瞬间，脸上流露出来的嫌弃。又嘲讽一笑。

    何媛媛把脏衣服丢盆子里了，小心翼翼说“东城，我们一会去哪里吃饭”

    杨东城坐了下来，又点了一根烟抽上了，招手让何媛媛过来。何媛媛畏畏缩缩，不敢上前。杨东城一把抓了她的长发，将人直接拉过来。

    何媛媛不禁痛叫一声。

    杨东城凑在何媛媛的耳边低声说“是王胖子厉害还是我厉害”

    何媛媛的脸上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痛的，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她一边护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哭泣着说“东城，东城，你听我说，我是被逼的，我一个女人，他要耍狠，我也没有办法啊，他给了钱的，我找他要了钱的”

    杨东城笑起来，提着何媛媛的头发，使她的脸朝上，“收了钱啊，你这是卖、淫，知道吗”

    出租屋的顶上吊着一盏的白炽灯，橙黄色照在何媛媛的脸上。以前光洁的皮肤变得粗糙了许多。这般近距离细看，不知道是没洗脸，还是别的原因，竟是多了许多细小黑点。原本尖瘦的小下巴更是因为水光针的效期已过，而垮了下来。尤其哭泣的时候，一张原本娇俏迷人的脸，糊满了鼻涕眼泪，说不出来的滑腻恶心。

    “别哭哭就不漂亮”杨东城说。

    何媛媛抽抽噎噎的，“好，我不哭，我不哭。东城，你快松手啊，我头发都被你扯断了。”

    杨东城把人丢开。何媛媛看着他阴恻恻的样子，摸了一把脸，赶紧爬起来，拉开床头的抽屉，将包工头王胖子临走之前丢下的钱拿过来。

    “东城，这是他给的钱”

    杨东城在窗子底下时，就听见了点钞票的声音。当下也不客气，接过来，数了数。共是五张。再打量讨好看着他的何媛媛，说“去洗个脸。”

    何媛媛慌忙点头，洗干净了脸，凑过来。

    杨东城皱着眉头打量她，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已经用了快一半的化妆品。

    何媛媛被他看得心发慌，她现在可不敢逆着杨东城。这是个疯子，什么疯狂的事儿都做得出来。她小心翼翼凑过去，用没有穿内衣的胸蹭着他的人。轻摇晃着，娇媚说“东城，怎么了”

    杨东城一转头就看见了女人挺、拔、柔、软的胸。她什么都垮了，唯独这个还坚、挺着。他一把将人拉过来。

    何媛媛趁势坐在杨东城腿上。

    夜深了，何媛媛却醒了过来，不知道是因为这出租屋条件太差，还是别的原因。最近几个晚上，她都没能睡好。痒，浑身发痒，尤以脸上脖子上最厉害，前几个晚上，她蹭一蹭，摸一摸也就过去。这天晚上怎么蹭，怎么摸都不管用。痒得让人无法忍受，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下钻出来。

    她最在乎自己的脸了，也知道脸上皮肤的娇嫩，前几晚上，再难受，她都没用手抓，就怕抓出伤来，留下了疤痕就不好了。

    这晚上实在忍受不了了，先是轻轻抓了几把，短暂的痛快像是罂粟，越抓越忍不住，越带劲。无法戒掉。

    杨东城被吵醒了，坐了起来。

    何媛媛对上黑暗中杨东城阴恻恻的眼睛，不由得打了寒颤。手上动作停了片刻。也只有片刻。她又忍不住了。

    嗤啦嗤啦的皮肤抓挠声音。

    杨东城拉亮了灯。回头看了一眼后，惊得跳起来。

    何媛媛一边坐起来，一边抓脸。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问“怎么了，东城”

    杨东城看着何媛媛，惊魂未定，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看向桌子上那些大红色的护肤品。

    何媛媛像往常一样要挨过来。

    “别过来”杨东城一声厉喝。

    何媛媛愣了下，杨东城的脾气阴晴不定，但从不推拒她的靠近。

    杨东城远远挪开，把桌子上的镜子丢过来。

    何媛媛看着杨东城的目光，直觉自己的脸出了什么问题。她连忙抓过镜子看。

    “啊”一阵凄厉的惨叫响起了。

    夜深人静。杨东城一下捂住了何媛媛的嘴巴。

    何媛媛根本不相信自己刚才看到了。镜子就落在床上，她抓过来。

    镜子里是一张可怕的脸，如果不是有眼睛鼻子嘴巴，何媛媛都不知道它到底算不算是一张脸。密密麻麻长满了黑色毛发，连眼皮上都不例外，虽然不长，约莫只有一二厘米，但又硬又粗。期间掺杂着一道道暗红色的抓痕。连着栗色的头发，看起来，像只长满了毛发的怪兽。

    镜子掉地上了，“啪”一声四分五裂。要不是何媛媛的嘴巴还被杨东城紧紧捂着，恐怕这片平房住的所有人都要被她凄厉的叫声惊醒了。

    沈夏夏接到妹妹沈青青的电话的时候，正在给一位顾客做护理。新颜美容店里虽然又招了二名美容师，但有时候人还是不够。所以她得上场。

    沈夏夏看到是沈青青的号码，心里积攒的怨恨，一下子爆出来了。跟顾客说了一句抱歉，还没有走出小包间，她就开始发飙“沈青青，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是你的亲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从小到大，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

    她脾气好，鲜少发火。就算是生气发火，也没骂过人，这算是比较严厉抗议了。

    手机那头的人像是在哭，拉长了尾音，打断了沈夏夏的抱怨“姐，你在美容店吗”

    沈夏夏愣了下。骄傲的，永远高她一等的妹妹沈青青居然会对她用这样可怜兮兮的语气说话。

    “在，你又想干什么”饶是如此，想到沈青青做的那些事情，沈夏夏依旧是没好气说话。

    “我，我马上过来”沈青青说着就挂了电话。

    沈夏夏听到手里的嘟嘟音，心里憋闷不已。自己的这个妹妹，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她想要做什么，她这个姐姐必须接受。

    沈夏夏摸了摸自己肚子，她不能生气，更不能怕做龌龊事情又不是她。她倒要看看，她这个妹妹做了伤害她的事情后，又有什么花招

    沈夏夏来到了接待厅。没一会儿，美容店的门就被推开了，进来一个从上到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人。

    沈夏夏惊讶看着来人。

    女人径直走到沈夏夏跟前“姐，是我。”

    “你怎么穿成这样”沈夏夏听出是沈青青的声音了，吃惊说。

    沈青青低着头，头上裹着头巾，脸上戴着深色的面巾和宽边的大墨镜，“姐，我们到楼上去说话，好吗”

    当然不行沈夏夏打死都不会把人再往袁晓曦工作间带了。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姐”

    “你别拉我有什么话，赶紧说我还要忙呢。”

    沈青青抽泣起来。沈夏夏又气又无奈。楼上的房间是绝对不能去了。

    “你过来。”沈夏夏带着沈青青到了后面的梳妆间。这里现在没有人，美容师都去忙了，“说吧。”

    沈青青看了沈夏夏一会，依次取下了头上的头巾，脸上的墨镜、面巾。

    “姐”

    沈夏夏一回头，“啊”惊慌叫出了声，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你，你，你的脸”

    沈青青光洁细嫩的脸上长满了细细密密的黑色毛发，虽然短，但也够惊悚了。乍一看，忽略说话的声音，沈夏夏都以为是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怪物了，像猴子又不尽像。

    沈青青拉着沈夏夏的手，期许看着她“姐，你一定要帮我，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沈夏夏惊慌未定，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从对面的脸，看到拉自己的手，她一阵恶寒，连忙把自己的手扯回来。

    “我，我怎么帮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