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晓曦愣了下。
看着面对的眸子由懵呆变成惊愕,再到嘲讽。不用说, 她都知道这人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世界太小了, 她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经常在自家小区飙车的家伙。荣胥, 好像被判定活不过二十五岁。
她突然觉得自己能理解了。反正是活不长久,随便造呗。
杜若陪着笑说“袁大师, 这就是我儿子荣胥。”又连忙将茶几上的书本摆正,沙发上靠枕放好,推着荣胥“快起来”
跟着袁晓曦一同进来的冯若景冯凤栖相互看了一眼。冯老爷子给他们描述过荣胥的情况,说他出生额头上就有块乌黑印记,印记随年纪增长扩大,现在应该是半边脸都是了。
但是眼前的人,分明是个挺帅的小伙,眉目清朗,头发是略长了些,直接搭到了眉毛下面。不过这几年不正流行这种韩式发型吗除了有些散漫和吊儿郎当外,看着都挺不错的。
“袁大师请坐。”收拾好了沙发茶几, 杜若请袁晓曦坐下来。又跟冯若景冯凤栖说话“若景凤栖你们也坐。”
荣胥的目光从冯若景冯凤栖身上一扫而过后, 定在袁晓曦身上,“大师呵”
他自然也认出袁晓曦来, 但还没将她往大师那上面靠。毕竟一脸稚嫩,又知道些根底。他还以为看病的大师是后面的冯家姑侄中的一个呢。
杜若忍不住轻拍了儿子一下,又对袁晓曦讪讪笑着。
袁晓曦坐下来,看着荣胥。咫尺的距离,她突然伸手捏住了他下巴。
荣胥一张脸涨得通红, 一下跳起来“你干什么别动手动脚啊”
杜若被儿子的举动吓了一跳,拍着他背“你干什么呢大师就是看看你,快坐下”
袁晓曦好整以暇看着荣胥。
“妈,你怎么什么人都往我面前带她是骗子”
杜若脸色都变了,拍儿子的动作已经不温柔了,说话带上了吼“你还不坐下来”
荣胥气呼呼的,杜若眼睛里分明有水光在闪。他一屁股坐下来,斜着眼睛瞪着袁晓曦。
袁晓曦对杜若说“能帮我端杯清水过来吗”
因为先前就说了看病的事情不要宣扬,要保密,所以别墅里的保姆也都放假走人了。
杜若去端水了。袁晓曦抬了抬下巴“过来点。”
荣胥气得笑起来。这小骗子还真将自己当回事了行,演戏谁不会
荣胥坐近了,一双细白的手又伸过来,捏着他的下巴向上。力气出乎预料的大。
头昂着,原本覆盖下来的头发往两边耷拉,快蔓延到眉毛上的乌黑色印记显露了出来。
冯若景冯凤栖都吸了一口冷气。
大家都懂点医,这边界清楚,颜色分明的印记不可能是胎记。扩张之势非常明显。
不想被人看见的东西,就这么袒露了。荣胥一张脸已经铁青,盯着面前的脸,咬牙切齿低声说“玩儿挺溜的啊,装神弄鬼到小爷面前来,你要是现在走,我大人有大量,放你一回,否则”
没等否则完,袁晓曦就松开了手。杜若已经端着清水过来了。袁晓曦看着荣胥说“喝下去。”
荣胥正要喷回去。杜若眼巴巴在旁边看着他。他十分不耐烦端了水,随便喝了几口。
袁晓曦突然出手,一手捏住了荣胥下巴,另一手银光一闪,三枚细长银针出现,分别刺中头顶、印堂、人中三穴位。
荣胥的脸色突然大变,客厅中每个人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印记像是活了过来似的,原本聚集在眉上不动,一下子蔓延了大半张脸,连瞳孔都变了颜色。
像只狰狞可怖的怪物。
变化来得突兀,冯若景冯凤栖两人都不由得往后缩了。
杜若更是一下子捂住了嘴巴,惊恐看着儿子。
荣胥的喉咙咕噜了几声,突然一口吐出一摊如墨汁一样漆黑的液体来。
袁晓曦已经收了银针。荣胥急促呼吸着,就在刚才,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东西。脸上的黑色印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退回原来的位置后,不动了。
荣胥的脸色除了有些苍白以外,根本不像发生过骇人的变化。
杜若看着脚边漆黑的液体,脸色堪比白纸。为了自己儿子这病,她都记不清找了医生了。但今天的场景,她是第一次见。
“袁大师,这,这是怎么回事”她声音都不由得带上颤抖。
袁晓曦擦了擦手,“他不是中了毒,而是中了蛊。”
影蛊,胎儿时期就已经被下蛊了,外在的表现就是乌黑色的印记,每逢三长大一次,无形胜有形,别看表象只有那么一点,实则蛊虫已经不小了。她刚才以特殊手法刺激蛊虫显形,下蛊的人应该也感应到了。
她对荣家杜家的恩怨纠葛不感兴趣,但治病救人,总要有所得。
听袁晓曦说了影蛊的种种,杜若强迫自己平复呼吸。现在还没有精力去想到底是谁下了这么歹毒的蛊。
“袁大师,那您有没有办法”
办法自然有,但比较麻烦,时间也比较长。蛊虫侵蚀太久了,跟本体已经相依相存,贸贸然把蛊虫引出来,荣胥就算不死,也会变成一个废人。
杜若的眼睛已经通红,她想不到谁会这么歹毒,二十几年前就开始谋算。
“时间长点不要紧,只要能治好,袁大师您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她低声说。只要自己儿子能安然无恙,什么条件她都答应。
袁晓曦看了荣胥一眼。经过刚才的事情,他已经像只没有抓的软脚虾了,脸色惨白,软趴趴摊坐在沙发上。
钱货两清的事情,袁晓曦干得最熟练了。但荣胥的这个比较麻烦,事后她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保证这人不变成个傻子。
荣胥听说自己要变成个傻子,凶狠的目光又直愣愣看过来。
杜若自己就是中医大师,也知道很多时候不能保证什么。心里虽然觉得遗憾,但还是恭敬说“我知道袁大师,只要你肯出手就行了。”
“五千万,这是我出手的价。”并不能保证结果,袁晓曦也没高里开价。
杜若一口答应下来。这价钱对于她来说,简直不叫事。
“袁大师,您看,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炼制引蛊丹的药材她手中都没有,“三天之后。”
虽然恨不得马上就开始,杜若仍然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
“那三天之后,我们在哪里找袁大师”
袁晓曦看了荣胥一眼。荣胥已经活过来了,叫了一声“妈”
“他知道。”袁晓曦回答。
杜若将袁晓曦等人送出了门,回来时,见自己儿子荣胥正盯着那摊墨汁样的液体发呆。她又想了刚才的一幕。喝下去的清水,变成这么个东西出来。她原本的怀疑当时就消了不少。又有荣胥的变化在先,影蛊的种种,她是头一次听说。再细细回想,荣胥额头上的印记确实是每年三月长得最快。
杜若戴着手套将地上的液体小心翼翼收集起来。
“你是不是见过袁大师”知子莫若母,杜若问。
“嗯。”荣胥想起第一次见袁晓曦的情形。当时都买房,坐同一辆观光车,跟她在一起的那男子絮絮叨叨说话,言外之意,房子太贵,他们买不起。他当时就觉得,没钱装什么胖子,虚荣女一个
没想到还真买了房,成了隔壁邻居。搬过来的这一家,可不像是能买得起几千万别墅的。
反正他是看她们一家不顺眼的。
所以今天见了,还真惊到了。
骗子都骗到他这儿来了
针刺穴位时,身体陡然的变化,以及地上墨汁样的液体。这些都不常理能解释的。
影蛊,小骗子说他是中了蛊。
想起以往每年三月密集发作的短暂神志恍惚,她说,他以后会变成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你们在哪里见过”杜若还在问。
“妈,你烦不烦”荣胥站起来,不耐烦说,“我上去了。”
看着儿子上楼后,杜若又拿起茶几上液体看。想起袁晓曦的话。她拿过手机,打电话。
“荣晋,荣胥不是中了毒,而是中了蛊”
下蛊的人,不是杜家的,就一定是荣家的。想着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年所受的罪,杜若心里的愤慨难以抑制。
她生荣胥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孩子,为了这么一个独苗,她这些年都没管过杜荣两家的事情。荣家那边,丈夫也是独子。她不能再生养,唯一的儿子又被断定活不过二十五岁,荣老爷子从旁支挑了好几个荣家小辈培养。公公婆婆也往荣晋身边推过女人。她跟荣晋的感情也因此生份。
荣晋可以有很多儿子,她只会有一个。
因为她的缘故,杜家这几年也很乱,要不是她爸还没有死,湖州杜家恐怕早就沦为二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