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了那么多回, 董晓悦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轻车熟路地摸了摸脸,冷不丁摸到一把胡子。
这是又变成男人了董晓悦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 只见这具神躯腰围壮观, 伸出双手看看,连手背都是肉肉的, 看来是个十分富态的大叔。
作为一只没节操有底线的颜狗, 董小姐没有半点兴趣探索她宽广的新身体, 环顾四周没找到镜子和反光表面, 只得先打量起周遭环境。
她所在的屋子大约三四十平, 地上铺着席子,三面墙都是满满当当的书架,中间一张拙朴的乌木几案,案上摆着文房和书卷,显然是间古代士人的书房。
眼下房里除了她半个人影都没有,董晓悦走到案前坐下,翻了翻那卷书,似乎是文人笔记一类, 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她正打算出门瞧瞧, 只听得竹帘一阵唰唰的响动, 一个身着竹青色单衣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说是男子, 莫如说半大少年更恰当。
董晓悦一见他的脸便是一怔,熟悉的眉眼,略带婴儿肥的脸颊, 比她还矮半个头的身高,眼前分明是个小了一号的燕王殿下。
虽然年纪小了些,可美颜盛世已经初具规模,单论美貌比起先前僵尸梦里那个古墓美少年也不遑多让,还多了几分活气。
状况不明,董晓悦不敢轻举妄动,
少年走到她跟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阿耶。”
少年大约处在变声期,嗓音略带粗嘎,还有些破音。
董晓悦被雷劈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阿耶您怎么了”少年看她神色古怪,不禁关切地问道。
董晓悦这次回过味来了,她这回美梦成真,真成了人家亲爹。
她憋住笑,咳嗽了两声,正色道“有什么事”
少年一愣“不是您叫儿子来的么”
“呃啊,阿耶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董晓悦心虚道。
她佯装翻书,正巧瞥见扉页上的藏书章,分辨出一个“杜”字,便知道眼前的八成是少年时的杜蘅,心里有了底。
正盘算着是要直接表明身份还是探探他记不记得前因后果,那少年开口道“阿耶”
这声阿耶让她改变了主意,难得当了他亲爹,还是趁机多占点便宜的好。董晓悦心花怒放,忍不住声情并茂地“哎”了一声。
杜蘅越发狐疑,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道“阿耶是要考校儿子功课么”
考校功课是不可能的,就凭她这文言文水平,一考校岂不是全露馅董晓悦眼珠子一转便道“你勤奋刻苦,功课阿耶是不担心的。”
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绕过书案走到少年跟前,摸了摸他的头,语重心长地道“别一天到晚窝在房里看书,趁着年轻多出去玩玩,啊。”
杜蘅眼神微微一闪,低头行礼道“那我先告退了。”
“嗯,你去吧,”董晓悦装模作样道,“别忘了阿耶的教诲。”说着便转身离去了。
等他一走,董晓悦便在书房里四处翻找,希望能发现点别的线索,不过找了半晌仍旧没有收获,便打算去其它房间看看,刚掀起帘子走到廊庑上,只听身后有人轻轻叫“董晓悦。”
董次悦下意识地回头“谁”却见杜蘅抱着胳膊望着她,目光颇为不善。
“哦,是阿蘅啊,你方才是在同谁说话”董晓悦犹自垂死挣扎。
杜蘅没好气地道“你还装”
董晓悦装不下去了,尴尬地摸摸鼻子“被你看出来啦。”
“你就这么喜欢当人阿耶”杜蘅话里有话地道。
“怎么会呢”只想当你阿耶,不过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出来。
“说正经事,”董晓悦道貌岸然道,好像刚才那个为老不尊的不是她,“你怎么认出我的”
杜蘅掀了掀眼皮“你当我同你一样傻么”
“怎么跟你阿耶说话的,没大没小,不肖子”董晓悦笑着往他头顶薅了一把,这身高简直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薅一个准。
杜蘅一点也不想配合她,偏了偏头,逃离了她的魔爪“你可知这是谁的梦”
“法藏寺和江氏的事你还记得吗”
杜蘅点点头“我从江氏的梦中醒来后,听寺僧说起方知自己昏睡了一天一夜,昨夜我宿在禅房,半夜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不觉神魂离体,飘至佛堂,只见灰雾弥漫,往那雾气深处走去,便到了此地。”
“这是你自己家”
杜蘅望了望身旁的一株黄色茶花“若是我没记错,这应当是绥元十年前后,也就是十年前。我阿耶犯颜直谏,贬谪蜀州,此处是我们在蜀州的宅邸。”
“这就怪了”董晓悦蹙着眉,把昨天法藏寺住持的古怪举动对杜蘅说了一遍。
杜蘅也觉疑惑不解,他本以为这是自己的梦,可听董晓悦的描述,雾气是由住持身上起的,按照上次江氏的经验,这应当是住持的梦才是。
可为什么他会回到十年前的蜀州,并且还在自己家难道那住持与他们家有什么干系
董晓悦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你在蜀州时见过那个住持吗”
杜蘅冥思苦想了一番,肯定地摇摇头“不曾见过。”
董晓悦抚了抚下巴“那你记不记得那年前后蜀州出过什么大事”
杜蘅回忆了一会儿道“我阿耶初到任上时有一股流寇为祸,不过不成气候,不出数月便被州兵剿灭了,倒是再往前一年,出了个科场舞弊案,震惊朝野,轰动了一时,前一任知府就是因此坐罪的。”
董晓悦心里又有种异样的感觉,不过只一瞬便溜走了,没来得及抓住。
她只得暂且放下“那民间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么或者重案要案之类”
杜蘅当年两耳不闻窗外事,对社会新闻民间八卦不怎么留意,不过还是有一两桩事情留下模糊的印象。
“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不过不是在这城里,是洪阳县的事,”杜蘅若有所思地道,“我阿耶到蜀州不久,洪阳出了一桩凶案,是个家财万贯的茶商,与他妻室并妻室所出的长子一起在家中被害。”
“凶手抓到了吗”
“不曾,嫌犯是那商贾的妾室,不过我阿耶审过便将她放了,直到他卸任,真凶也未曾抓获,详细始末我也不清楚,不过州内大案都须经我阿耶核准,来龙去脉他是一清二楚的。”
“你还记不记得那桩案子大约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杜蘅又看了看身边那株黄色的蜀茶,凝神想了想“似乎差不多就是这时节抱歉,真是记不清了”
十年前的事他能记得那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董晓悦安慰他道“没事,这么大的事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况且阿耶还可以去翻案卷,如果和这桩案子有关,总能找到线索的。”
说着玩心又起,摸摸他头顶“别多想了,小孩子家心思太多容易长不高。”
“”还有完没完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董晓悦生怕真把他惹恼了,上个梦的小崔帐干虽然脾气好嘴又贫,可这杜小少年未必开得起玩笑,真发起火来还不是靠她哄。
根据以往的经验,不管她在梦里扮演什么角色,总是与核心事件有关系,这次变成杜蘅他爹应该也不是平白无故的。
别的不说,知府的身份就给了她许多便利,她可以检索案卷,审问嫌犯,更可以随心所欲地调动人手。
“对了,”董晓悦突然灵光乍现,“那个商人的小妾姓什么”
杜蘅皱着眉头使劲回忆,然后慢慢舒展开,眼里的困惑渐渐散去“似乎是姓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