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里”燕王殿下问道。
董晓悦既惊且喜“你总算认识我了”
梁玄用看傻子的眼神扫了她一眼, 皱着眉头没好气地道“怎么不认识,变成蛤蟆我都认得出你,董晓悦。”
董晓悦顿觉苦尽甘来, 感动得都快哭了。
梁玄抿了抿唇, 语气不豫,活像她欠了自己五百万“这些时日你怎么不来了”
“什么意思”董晓悦没听懂, 有点莫名其妙。
燕王殿下冷哼了一声, 他自十五岁开始三不五时地梦见这女子, 他们两人的身份时常变化, 一会儿是王孙公子, 一会儿又变成陵墓中的僵尸,种种光怪陆离不用细说,不过他对这女子的秉性是一清二楚。
必定是看交待不过去,故意装傻充愣。
“等等”董晓悦狐疑道,“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梁玄眼里的嫌弃之情越发浓郁“自然知道,我是杜蘅。”
“”果然还是不记得,不过听他的意思,那个梦里的女人原来是她
董晓悦心里的十八缸醋一下子变成了酒, 瞬间晕乎乎飘飘然, 忍不住笑起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杜蘅见她这么一笑, 越发来气, 这一个多月来他担惊受怕,生怕她一去不返,还腆着脸跑去寺庙里求神拜佛, 亏她好意思嬉皮笑脸。
董晓悦对他的傲娇早已经习以为常,完全不当回事。
她探头朝半开的院门外张望了一眼,见外头有个仆人模样的中年男人缩头缩脑地远远站着,离这院门足有十多米,应当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这才问道“你还记得法藏寺的事么”
杜蘅的耳朵尖一红,握拳咳嗽两下“我不是”
知道害臊,看来是记得自己搞封建迷信活动了。
“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董晓悦四下里看了看,“这是你的梦”
杜蘅摇摇头“应当是那江姓妇人的梦,我方才见过她,这座宅子是她家。”
昨夜他住在法藏寺一间远离佛堂的禅院里,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佛堂的方向有响动,未及细细分辨,只觉身子一轻,竟是从床上飘了起来,回头一望,身体分明好端端地阖眼躺在床上。
他怀疑自己离魂了,想回到身体里去,却怎么也回不去,反而身不由己地往外飘,从墙壁中径直穿了过去。
他就这样穿过重墙飘进了佛堂后的院子里,刚飘进西厢,眼前骤然大亮,等回过神来时就到了这里,还成了个名叫崔珉的小推官。
这位小崔帐干不简单,是个天生的阴阳眼,能通鬼神,靠着这项看家本领破了不少大案要案,空闲的时候还兼职帮人家捉鬼除邪,赚外快攒老婆本,是个难得的才俊。
“”董晓悦听完他的解释,不知该作何评价,杜御史好歹是一方监察,真是屈才了。
“你到这儿来是公干”
杜衡眼神闪了一下,摇摇头“是这宅子里有鬼物作祟,主家请我来看看。”
董晓悦打了个寒颤,往他身边靠了靠,偷眼瞧了瞧身后的屋子,压低声音道“是什么啊看到了吗”
杜蘅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迟疑道“你看看自己脚下。”
董晓悦不明就里地低下头“我的脚怎么了挺好的啊。”大小适中,形状也不赖。
杜蘅绝望地叹了口气“我同你说了,你别吓着,你没有影子。”
一股寒意直冲董晓悦的天灵盖,她“啊”地惨叫一声躲到了燕王殿下身后。
杜蘅无奈地把她冰凉的爪子从腰上扒拉下来,转过身,犹豫了一下,拍了拍她的头“怕什么,又不是别人。”
董晓悦仍旧是心有余悸“这么说作祟的是我”没道理啊,她才刚来,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飞来横锅嘛
“不是,”杜蘅斩钉截铁道,“作祟的是个无头女鬼。”
董晓悦一声哀嚎扑上去抱住了杜蘅。
杜蘅眼里闪过一丝促狭,过了半晌才伸手轻轻拍她的背“好了,不逗你玩了。”
“你骗我”董晓悦气得咬牙切齿,把他一推,心里来了个素质三连。
燕王殿下冷峻的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笑意,像晨曦照入深静的松林,董晓悦愣了愣,彻底没脾气了。
“没骗你,”杜蘅正色道,“真的是无头女鬼。”
“”
“此地是知府谭孝纯”杜蘅顿了顿,似乎不知该怎么措辞,“在外头所置的宅子”
董晓悦恍然大悟,原来那江氏是个外宅,那她的种种古怪之处就说得通了。
“那江氏是郢州人,原是个风尘女子。谭孝纯前些年任襄阳知府,两人因此相识”
谭孝纯一年前来此地赴任,将她一起带了过来,这宅子就是那时置办的,当时请了风水先生相过宅,并无什么不妥,江氏主仆几人住进去之后也一直平安无事,谁知道就在江氏怀孕满三个月的时候,出了问题。
江氏睡眠素来很浅,怀了身孕更是时常半夜惊醒。
有一回午夜醒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借着月光看见镜台前坐了一个人。
起初她以为是伺候她的冯嬷嬷,便唤了那人两声,那人不言不语,江氏觉得古怪,睁大眼睛定睛一看,那人肩膀上空落落的,根本没有头颅
第二日冯嬷嬷和男仆寻了个道士来作了场法,那女鬼消停了几日,可没多久又来了。
自此,每逢月明之夜,那无头女鬼必然出现,起初还只是远远地坐一会儿,不怎么扰民。
那江氏也是胆大,感觉她似乎并无恶意,渐渐的也习惯了。
可那女鬼近来似乎不满足于远远坐着了。
前几日江氏午夜梦回,一睁眼就看到那无头女尸立在她床边,离她只有几寸的距离,还把手往她脸上摸。
人鬼殊途,那女鬼不能触到她,江氏只觉脸上有一股阴冷之气,饶是她再胆大,也是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便觉腹中绞痛,找大夫来诊看,是因为受惊动了胎气,喝了几副安胎药才稳住了。
谭知府听说了这事,便叫人请了名声在外的捉鬼小能手崔帐干来。
董晓悦顿时认怂,挨到杜蘅身边,寸步也不敢离开。
“怎么吓成这样”杜蘅弯着眼睛道,“不是连尸妖都不怕么,还以为你胆子大得很。”
董晓悦觉得虚无缥缈的鬼魂比腐尸可怕多了,但是这不太好解释,她想了想道“尸妖像狮子老虎,只要它们不来吃我就行,五彩斑斓的还挺可爱。鬼就像蛇,别说是真的,画上看见都觉得毛骨悚然。”
“蛇有什么好怕的”杜蘅挑挑眉,表示无法理解。
“”这种没来由的恐惧很难解释,董晓悦想了想,“你就没什么特别怕的东西么”
杜蘅闻言一怔,有些茫然,他不记得自己怕什么,可是心底深处却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像有蛇爬过。
没等他想明白,董晓悦打断了他的思绪“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不怕尸妖”
“上清天雷玄气所成吉祥三宝正日天王。”
“”董晓悦羞耻地挠了挠额头。
正要问问详细情形,那中年男仆在院外叫起来“帐干您还好么”
“无事,不必担心。”杜蘅答应了一声。
“我去屋子里看看。”他转头对董晓悦道。
董晓悦下意识地抓住他袖子。
“你要随我一同进去么”
董晓悦犹豫着点了点头,还是跟着他安心些“你知道怎么抓鬼么”
“知道,”杜蘅胸有成竹地道,低头看了看她紧紧扒着自己的手,“这不是抓住了一么。”
“”
“我没捉过鬼。”杜蘅说的是实话,他也是初来乍到,一进梦里就被赶鸭子上架,莫名摊派上一个捉鬼的任务。
“”
“不过想来不会太难罢。”杜刺史当年是名满京华的天才少年,有种学霸的盲目自信。
董晓悦将信将疑,不过看他那么笃定,也安心了不少。
“别怕,鬼魂一般只能在夜晚出没。”杜蘅一边安慰她,一边掀帘子走进空无一人的卧室,董晓悦方才就是从那间屋子里出来的。
“不对啊,”董晓悦抓着他的腰带亦步亦趋地紧紧跟着,“不是说只能在夜晚出没吗那我怎么白天出没”
“你应当不是鬼魂,”杜蘅已经搜完了正房,往东厢房走去,“依我看大约是生魂一类。”
这位崔帐干每次捉鬼都留下了详细的文字纪录,杜蘅穿来以后翻阅了一遍,其中就有一篇提到了生魂。
据崔帐干的记载,生魂是因为某种特殊原因离开肉身的活人魂魄,介于鬼魂和生人之间,可以在光天化日下活动,也可以移动物品,不过没有影子,一般人也看不见,和董晓悦的情况基本吻合。
至于董晓悦为什么会以这种状态存在,当过僵尸和佛像之后,这种问题已经显得无关紧要了。
一人一魂把正房、厢房和倒房,乃至于净室和厕房都看了一遍,到处岁月静好,并没有撞见鬼魂。
董晓悦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咱们先出去罢。”杜蘅若有所思地道。
“嗯。”董晓悦求之不得。
“晚上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