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救治,他抬眸感激地望望虫儿,只当虫儿便是天宝的救命恩人。
日丹和天宝以北朔语交谈,虫儿也听得一清二楚,殿下二字不断地在脑中碰撞,这殿下所为何指呢是满剌加的宝恒殿下还是这高壮青年虽面容陌生,身形却似曾相识,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虫儿虽有千言万语,却一时无法开口询问,此时他才体验到天宝失声后的痛楚。
正焦急万分,就听天宝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永明,我是呼和天。”
天宝说的虽是夏语,虫儿却有一瞬的愣怔,似乎没听清他的话中之意,又仿佛天宝所说的根本就是奇怪的异国方言,呼和天呼和天是谁
“永明,我是西朔新登位的金翼单于呼和天,也是你来云州的目的。”天宝清晰地说着。
虫儿像从迷梦中惊醒一般,如被大锤击中, xiong 口剧痛,脸上却不动声色,嘴角上翘,弯起一个舒畅的笑,他指指跪在天宝身边的日丹,镇定地问道“那么这位这位应该就是西王庭最绕勇善战的蓝日丹,蓝将军了。”
虫儿说着地道的北朔语,心脏像被钝刀剖为两半,原来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是自己处心积虑要对付的人,他和天宝当真有缘
“是,我是蓝日丹。”日丹以北朔礼节向虫儿致意,他右手抚 xiong 微微俯首。
天宝转眸望着虫儿,眼中的绝望与爱恋深似海洋,他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解释,想倾诉,最终仍归于沉静,眼中的神情却更加丰富,更加热切。
永明恋恋不舍地从天宝脸上掉开视线,冲着日丹颌首回礼,随即便坦率地说道“蓝将军,是我将大单于,阿布宝亲王殿下误伤至此的,我不敢请求你们的宽恕,只想竭尽全力救治殿下,等他伤愈后,再接受他的处罚。”
“啊”日丹震惊,本已舒展的眉头再次拧锁为结,但不知为何,听着这少年恳切沉痛的声音,日丹 xiong 中的敌意竟渐渐消融,似乎对他话中满含的悲伤愧疚感同身受。
“日丹,你面前所站之人正是明华国的皇太子殿下,他是我自幼的至交好友。”天宝平静地说着,虽然心中仍是难过,但一想起虫儿话中有话的所谓处罚就心田回暖,唇上也缓缓漾开一个淡笑,令他槁白的面容瞬间变得亮丽。
本已被天宝的话语惊得呆怔的日丹,此时看到他脸上闪现出的皎皎殊颜,更是惊讶,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对于日丹来说,明华帝国的皇太子殿下遥远庞大的像座山峰,怎么可能就是眼前明秀绝伦的翩翩美少年呢
惶惑中,日丹再次定睛望去,才猝然而惊,这少年竟和世子殿下一样拥有震慑人心的眼眸,那眸光既变幻莫测,又深湛笃定,强悍得令人无所遁形。
“蓝将军,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我也很愿意为你答疑,但可否允许我先为单于殿下换药呢”
虫儿踏前一步,声音更加柔和,日丹抿紧双唇,垂眸看看天宝,见他正宽地冲自己笑呢,不觉心中一松,“殿下,日丹守着你。”
天宝摇摇头,神情变得郑重,“日丹,你不该滞留云州,我嘱咐你的话都忘了吗”天宝低沉的声音里隐含着威严和抉择,虫儿听了心头一跳,直到此时,他才真正见证了天宝身上的无上荣光。
“殿下,我我担心你的安危”日丹明明是昂藏七尺大汉,此时面对天宝的诘问,他竟窘迫得像个稚龄少年,“我怕你出事,就放了隼找了两天才找到这所宅子没想到这宅子里有那么多玄妙若不是衡大爷教授的那些奇门遁甲之法我早已身首异处了”日丹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端立榻前的明华皇太子,心中冲起巨大的威压之感。
天宝不赞同地微皱眉头,“你是大将军蓝日丹,更应担心西朔万民的安危,襄州虽有齐哲等王臣护持,仍然需要你镇守,万一俄那契有所行动”天宝毫不避讳地说着,他非常清楚任何隐瞒都只能是暂时的,永明绝对有能力破解他的秘密,与其徒劳地遮遮掩掩,不如坦率直言。
“殿下”日丹急叫,“没有你就没有西朔,我是大将军,可我更是你的侍卫统领,此时你身受重伤,我本应以死谢罪。”
“胡说”天宝的声音更加冷静,“别动不动就以死谢罪,你死了,我也还是身受重伤,你的死就毫无意义。切忌愚忠。”
天宝告诫着,声音虽凝肃,脸上的神情却异常温和,“你明日就回襄州,阿爸一定非常担心我了,告诉他”
天宝倏地顿住,沉吟着,就听日丹嗫嚅道“殿下若让我转告你阿爸一切安好,我可做不到,我绝骗不过他的。”
天宝点点头,唇边的浅笑一下子变得深沉,“你只需告诉他我在云州和永明在一起即可,他会明白的。”
呃虫儿一惊,天宝若是呼和天,那他的阿爸就应该是呼和洵,可呼和洵已死,切与自己的两位父亲有不共戴天之仇,天宝怎会对日丹如此吩咐呢
虫儿正默默琢磨着,就听门外忽然传来了轻轻的叩击之声,随即唐惜甜润的声音就飘入耳鼓“殿下,药品已准备妥当,现在可以开始换药了吗”
虫儿征询地看看天宝,天宝点点头,继而低缓地嘱咐道“日丹,你回避,下去好好休息,准备明天启程,不要担心我。”
日丹咬咬牙,虽然极不情愿,但却谨尊吩咐,他矫健地跳下锦榻,回眸指指锦榻里侧放着的一个长形鞍袋“殿下,金月在此。”
天宝一凛,微微颌首,“也好,这个还是由我随身携带吧。”
此时唐惜已经推门而入,喜眉跟随其后,手上捧着换药的托盘,一见那高大威武的日丹,两人同时竖起长眉,唐惜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日丹,继而轻轻开口,“这位小兄弟可是噬骨仙的弟子”
呃唐惜虽然说的是北朔语,但日丹仍然迷惑不解,他侧眸看看躺在榻上的天宝,见单于殿下的脸上一片风清云淡,好似不存一念。
“我不认识你所说之人。”日丹简洁地答复着,随即就转身走出了内寝。
虫儿听了唐惜的疑问却是心底惊颤,他早已通读了那本噬骨之路,除了媚术和与之对应的清心功,虫儿并未发现那本书上记录了噬骨仙的毕生绝学噬骨神功,虫儿只当这功法已随着噬骨仙湮没在尘烟之中了,万没想到在这北朔大漠竟遇到了噬骨仙的传人。
眼尾余光瞄着日丹的背影,虫儿若有所思地走向锦榻,微一回眸,发现天宝也正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虫儿不仅咧嘴笑了,拿起天宝的粽子手放在唇边轻吻着,随即单膝跪倒,深深俯首,以北朔最隆重的礼节向天宝致意。
“华永明拜见北朔西王庭大单于殿下,惟愿金翼单于殿下心想事成。”
啊喜眉浑身一激灵差点扔了手中捧着的托盘;唐惜则微眯双眼凝注着那一跪一卧的两位少年,一边暗自琢磨永明的拜见之词,也不得不佩服,这虫儿确有潜龙之势。
唐惜和喜眉愣了一瞬便也躬身行礼,就见锦榻上的天宝面色端正,那英秀至极的眉梢眼角却微微上扬,透出股意气风发的喜悦,他勉力提起右手放在 xiong 口上,垂眸深切地望着虫儿,郑重地答礼道“呼和天宝拜见明华皇太子殿下,也盼殿下能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