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了,我们去看骑 she 比赛。”虫儿沉声吩咐。
“听说赛马更有趣。”玉衡曼声说着,秋水盈盈的双眼瞟向虫儿。
“那位大王宝林王要去看赛马,咱们还是避开他为好。”虫儿甫一出门,便松开玉衡,双眼警觉地四下逡巡,除了各处布下的暗哨,酒楼已被形形色色的客人挤得水 xie 不通。虫儿状似闲适地快步走下楼梯,心里却沉甸甸地压着铅块,他要等的客人不是不来了,而是,已经来过了
毡包如珠撒满草场,
人流如 chao 来自四方,
骏马如星追云赶月,
欢歌如百灵婉转悠扬
未时下午十三点刚过,绿海如茵的草原已沉醉在欢庆之中,迎风飘扬的彩旗,盛装拥挤的人 chao ,蹦跳欢叫的牛羊,奔驰嘶鸣的牧马,将草原装点得一派繁荣
赛马,一向是那达慕大会上最激动人心的竞技比赛,还未开始,各地领主贵族和牧民已齐聚赛马场地,为准备参赛的骏马和骑手祝福打气。
在欢闹的人 chao 后方,两匹不起眼的枣红牧马并驾行来,马上的骑手穿着北朔牧民传统的箭袖直筒袍服,头戴毡帽,帽檐儿的 yin 影遮住了他们的容貌,只有湛湛眸光从 yin 影中透出,辉映着在草茎花叶上跳荡的金阳,格外璀璨。
“殿下,相见欢的那个局就那么放弃了吗”蓝袍高个青年转头望着身边的玄袍少年,少年盘在头上的辫子已经打散,曲发如云,披在肩头腰背上,阳光恋慕地吻上他的发,为那最纯粹的黑镀上一层金芒。
“日丹,我原本也没打算去,虽然很好奇是谁布了那个局”玄袍少年的声音渐渐低沉,现在他知道了,是他心心念念的永明,日光下看去,才发现那家伙又长高了,只斜倚在榻上也能看出他和自己一般高了。
“刚才雅间中的那个绿袍人就好像好像”日丹皱眉寻思着。
“好像什么”身穿玄袍的天宝淡声问着,心里却冒出一丝紧张。
苦苦思索的日丹忽然眼睛一亮,豁然开朗般说道“他就好象夏人书里说的那种惨绿少年,纨绔子弟,除了一双眼睛湛然有神,无一可取之处。”
天宝咧嘴笑了,永明真是越来越狡黠了,将自己扮成那么个可恨的样子,“日丹,你还算是有眼力,看出他的双眼非同凡响。”天宝嘴上赞扬,心里却暗叹日丹还是目力不足,没看出永明虽姿态松懈懒散,却劲力内含,蓄势待发,随时能一击而中,至人于死命
“我看他也就是个明华官宦人家的少爷,借着办公事跑来云州游玩,身边还带着那么一位幕宾。”日丹的声音更加不屑,冷冷的,毫无温度。
天宝心中一凛,没来由的扯起剧痛,自己和永明两次欢合,他都势若猛虎,他不仅早已长大成人,也该也该有入幕之宾了。
天宝勉强镇定心神,忽然觉得阳光好似沸腾的铁雨,毫不留情地挥洒而下,“咱们今天去相见欢是为了哈尔斯褡裢里的那张购货清单,不是为了明华朝布下的那个局,清单已经到手,就没什么遗憾了。”
能够每年见永明一次已经足够好了,看着他一年年成熟,看着他,幸福快乐。
“殿下”日丹轻唤,发现身旁马上的少年微低着头,已经陷入了遐想。
“呃”天宝摇摇头,努力驱散压在心上的乌云,“俄那契二王子吉尔也在秘密制造火器,他们已从波斯搞到了黑火药的配方,这次吉尔派他的心腹大将哈尔斯来东朔采买原料,有了这张购货清单,以此类推,咱们也能搞清黑火药的配方了,那可和一般填在爆竹里的火药不同。”
“呵呵呵”日丹朗声笑道“哈尔斯那个蠢货,还以为咱们要偷他的银票,没想到殿下只看了一眼就记住了那清单上的全部内容。”日丹心折地偷偷瞧着天宝,情愿为他赴汤蹈火,“殿下,咱们沛州就有硝石矿,合苏有硫矿,铁山的铸造厂早已生产出第一批火器,不到年底,咱们也能装备出一个长枪马队,万一哪天俄那契又反扑回来,立刻就给他当头痛击”
“正是如此,明华朝的步兵,骑兵军团已经全部装备火器,现在俄那契的几位挣位王子也都拼命在搞火器,如果我们始终只有弓箭马刀,那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天宝低声说着,紧随日丹驱马前行,慢慢靠近赛马的出发及终点处,那里搭建着一座硕大的金色王帐,帐中坐着等待观看赛马的东朔王族,王帐四周排列着盔甲鲜明的禁军侍卫。
“坐在大帐正中的那位就是就是宝林王呼和汐吗”天宝的双眼极力望向王帐的方向,轻问着,声音低不可闻。此时他们俩已陷入汹涌的人 chao ,那些牧民喝了马奶酒,风吹日晒的脸上红彤彤的,神情兴奋,都骑在马上冲参赛的骑手们挥臂呐喊。
日丹点点头,附在天宝耳边说道“那位穿金绣长袍的中年男人就是宝林王,他身旁的盛装美妇就是宝林王妃炎齐娅,齐娅王妃曾是咱北朔第一美女,当年呼和沣和呼和汐就因同时爱上了炎齐娅而心声嫌隙,最终导致夺位宫变。”
天宝听着日丹条理清晰的介绍,眼中映现着宝林王清峻瘦削的脸,即使距离遥远,他也隐隐感到了宝林王双眼中的 yin 沉和积郁,天宝视线斜扫,心一下子揪紧,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张极其美丽的面孔,那女子不年轻了,但却依然美得令人屏息,最动人心弦的是她脸上那种深切的痛楚和无助,被岁月镌刻在她的神态中,仿佛永远也涂抹不掉了。
天宝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位贵妇,贵妇美艳的容颜与他自己的脸容渐渐融为一体,如此相像,天宝的眼前哗地腾起水雾,酸涩生疼,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因为长时间的凝视,蒙蒙水雾中宝林王那双黑沉沉微闪蓝光的眼眸不断浮现,天宝死死地攥紧了双拳,金色王帐下坐着的就是自己的亲生爹娘吧自己真的就是呼和天赐
“小宝儿”日丹低唤着,忧虑地望着天宝,他虽然身为猛将却一向心细如发,他还清楚地记得天宝来到沛州的时间,以及那个关于他是东朔狗崽子的传言,在那一年只有东朔宝林王丢失了王世子呼和天赐。日丹知道天宝已猜到自己的真实身世,不然凭着天宝一向的谨慎低调,他绝不会冒险在此时来到赛马场凑这个热闹。
“宝儿你要是想他们就就上前去认了吧你将成为北朔最伟大的君王”日丹无法自控,声音虽压在喉中,但依然清晰地响彻天宝的耳鼓。
“丹哥迈出这一步也许就是万劫不复也许就要搭上十几万人的 xing 命我我也不能保证他们就真的依然期待着我”
天宝喃喃低语,就在这时,身周的人群中轰然爆开欢叫喧嚣,将天宝的低喃完全掩盖,原来是赛马就要开始了。
王帐中的宝林王和王妃缓缓站起身,号角呜呜长鸣,骑手们个个腰扎彩带,头缠彩巾,在前一字排开,只等宝林王抬起双臂又迅疾地挥下,骑手们便飞身上马,扬鞭竞驰,争先恐后地奔向远方,直如万箭齐发,一时间彩旗招展,欢声雷动,震撼四野。
天宝依然目视着王帐,“丹哥,那个穿绛色绣蟒锦袍的就是炎勇他这服色僭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