谧的眼底隐隐酝酿着一场风暴,所有不幸闯入的视线都被吸进旋涡,搅得粉碎。
喜眉瞟眼看到,不禁浑身巨震,这两年来,他还从未见过殿下如此失态。
“殿下,这边走。”东宫侍卫总领萧简已在玉露楼大门内守侯,见到虫儿立刻迎上前来将他带往二楼,“楼中各人都已询问过,并在房中禁足,鸨儿一直喊冤,直说那位玉衡这几天卧病在床,并未出过外堂,而且据说”萧简顿了一瞬,回眸望向身边的小虫,见他面含薄霜,眼露冰芒,不禁也是心底一震。
“据说什么”虫儿脚步不停,沉声问道。
“据说这位倌人色艺出众,且心高气傲,从不出外堂,就是熟客也绝不留宿。”
萧简轻声回报,就见身边之人身形微顿,随即便继续向前走去,“他倒是贞烈,可惜”
虫儿只说了可惜二字便抿紧双唇,唇上火烧火燎地隐隐作痛,仿佛仍被那人含着吸吮,身上情 chao 暗涌,仍未止歇,那种久违的甜蜜感觉,不知是来自地狱还是天堂,甜蜜过后便是无尽的隐痛。
萧简心中轻叹,他才见过那位玉衡,也觉得他不像是风尘中人,如今又莫名其妙地惹上这么一件大案,还不知将被命运抛向何方。
萧简引着虫儿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房前,刚要推开房门,却被虫儿以眼神制止,虫儿咬紧牙关,抬手敲了敲门扉,萧简惊异地挑起双眉,就听门里传出一道低婉的声音“请进”
虫儿深吸口气,手掌轻推,打开房门,门开处,昏黄的灯光摇曳而出,灯影下,一个纤薄的身影转过身来,鹿眼般的明眸水润润地望向虫儿,飘忽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清晰,不可救药地陷入虫儿眼底的旋涡,无法自拔。
“你就是玉衡”虫儿问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孩儿,心跳并未如预期的加速,反而浮起一丝失望,这玉衡看起来和英秀年龄相仿。
房门在他身后静静地阖拢了。不等玉衡回答,虫儿骤然欺身上前,倏地吻住玉衡的唇瓣,转瞬便松开,脚下微滑,虫儿又退回到门边,嘴里喃喃低语“不是你不是”
“有人偷吻了你,你以为是我”那男孩低问,眼中明显闪出遗憾的微光,“为什么不是我,我倒真的希望是我,哪怕因此而被你杀死。”
男孩低婉的声音里带着挥之不去的失望,仿佛死于这一吻竟比活着还令人向往。
虫儿本已转身走,听了这话,肩膀微抖,他慢慢回过身,再次凝神打量灯下的男孩,那男孩不惧不怕,身子单薄得似柳枝儿,偏偏强撑着挺直了背脊,这一点点坚持便透露出他的固执和顽强,那双小鹿眼般的眸子里却闪烁着极其驯顺的柔光,令人心软。
虫儿一滞,鬼使神差般再次趋身上前,圈住玉衡的纤腰将他拉向自己,随即便俯身吻他,异常温和,像吻一个幼童,浅尝即止。
当他松开玉衡,飘身退时,玉衡蓦地扯住他的手臂,身子前倾骤然吻上他的嘴唇。玉衡的吻,与他纤柔的模样正好相反,热烈而狂肆,舌头毫不顾忌地闯入虫儿的齿关,卷扫着直往咽喉深处探去,一路 tian 吮,撩逗着虫儿口中细嫩的内膜和上腭。
虫儿浑身惊悸地微颤,自然萌发的念才浮上心头,脑中就闪过宝恒清逸的笑容,还有还有刚才身下人温存的身体,仿佛还与他紧贴着战栗,耳边又响起黑暗中砰砰砰的心跳声和灼热的喘息,这一切如此真实又如此遥远,虫儿脚尖儿轻点,倏地撤身而退,脱离了那男孩炽热的唇舌纠缠。
“你”男孩儿身子轻晃,赢弱不堪地扶住桌案,双眼无助地紧盯着虫儿,“你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人吧真惨我可能也永远忘不了你了”男孩说着就颓然跌坐在椅中,“你就这么走了还不如杀了我”他轻声细语着,“我活了十五年还没见过比你更美好的人,我就是再活五十年也不会遇见比你更美好的人,所以,此时我就是死了,也死而无憾了。”
虫儿的手已搭在门上,他默然而立,因为宝恒,他终于相信在这世上有一见钟情的奇迹,所以此时听着男孩的表白,虫儿也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感同身受,男孩说的话正是他想说给宝恒听的,可宝恒已死,他这话只能珍藏在心里了。
“你叫玉衡”虫儿没头没脑地问着,也不转身,依然用手撑着门框,今晚的经历就像一个梦,一个印在书页上的传说,全不似真的,虫儿有点恍惚,他的宝恒死了,这里却有一个玉衡,嘴里说着自己想说的话,真是荒谬呀
不等玉衡回答,虫儿就猛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身后昏黄的灯光也紧跟着追了出来,好像那男孩子凄惶的眸光。
“你这就跟我走吧,也不用收拾东西了。”虫儿随口吩咐,全不顾那男孩儿是否听见,又如何反应,他也许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但他并不后悔。
虫儿从未真正任 xing 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月似琉璃盘,高悬远天,琉璃宝光从天际挥洒而下,氤氤纱纱,笼罩着万顷海波,碧涛翻卷,将月光化作银白的浪花,绽放在高昂的船艏。
船艏上,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凝目远眺,将所有的情思执念都埋葬在涛声中。
“殿下,朴正锡死了。”喜眉迟疑地走近那个端立不动的身影,小心地回禀。
“什么”虫儿蓦地回头,不置信地瞪着喜眉,“谷雨不是将他送到青州的北句丽驿馆了吗”虫儿的声音第一次透出一丝惶惑。
“刚才收到飞鸽传信,谷雨说说”喜眉忽然结巴起来。
“说什么”虫儿飞身跃下船艏,双手撑着船舷,低声喝问,朴正锡是他们唯一的线索,但碍于外交礼例,虫儿又不能将他滞留拘捕,只能叫清平阁将他送回北句丽驿馆,顺便在路上探问一番。
喜眉抹了一把额头,随即便沉声回答“谷雨说他们悄悄将朴正锡送到北句丽驿馆时他就已经精神恍惚了,但又不像是中毒,问什么都不回答,只知道傻笑,”喜眉攥紧双拳,吃力地说道“谷雨不敢再问,将他安置好后,还留了人把守,结果结果”
“结果什么”虫儿不耐烦地追问,一向波澜不惊的声音也有些不稳。
“结果后半夜他被万春阁的鸨儿发现死在了满春厅满身刀伤。就半个时辰前。”喜眉也顾不上擦汗了,一鼓作气地说完。
“什么”虫儿惊问,声音却奇异地压在喉中。喜眉喘口气,声似蚊呐般地续道“朴正锡死了还不到半刻钟,北句丽驿馆的馆丞就跑到青州府衙击鼓,报说北句丽开城府尹被青州府衙役无端拘捕了,他来要人。”
“”虫儿不说话,喉咙里像吞了烧红的炭块,烫得他五内俱焚,这是他掌管清平阁事务后第一次失手,自他踏入万春阁,好像就踏入了一个圈套,布下迷阵的那人难道难道就是假扮玉衡之人他他的身体简直令人销魂蚀骨
隔了半晌,虫儿化拳为掌,轻击向船舷,“那个朴正锡是开城府尹他不是左石君的表弟吗在北句丽捐了个候补道,什么时候补了实缺了”
喜眉摇摇头,“如今看来他就是左石君派来送死的,不知是左石君的人故布迷阵还是另有人假扮青州府衙栽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