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叔出痘了叔叔病了吗”
呃明霄和景生急喘着停下动作,明霄转头望去,昏黑中一张小脸儿在眼前摇晃着,依稀看得出眉眼间的忧愁,“叔叔叔叔”
明霄轻轻推开景生,顺手将墨凤塞到他的怀里,转身抱起英儿,“咳咳叔叔没病”
英儿的小手抚上明霄的脸颊,不放心地摩挲着,“那叔叔为什么哼哼,好像生病了。”英儿已经三岁了,和柳娘学会了说夏语,他在病弱之时和明霄相处了大半天,已将明霄视为生命的依傍。
明霄听了这童言无忌,窘得说不出话,景生却呵呵笑着搂住明霄的肩膀,“叔叔是舒服的哼哼,不是生病难受。”
明霄一听就拧紧秀眉,脊背一顶撞击着景生的 xiong 膛,狠声说道“我们九死一生,差点葬身火坟,你跑来先拍了我一大巴掌,继而非礼,然后就轻薄,真该把你扔到火堆上去。”
景生唇边的嬉笑渐渐凝固,他早已猜到明霄会遇到艰难困厄,所以收到他们发自莱州的飞鸽传书后就从东安出发,星夜兼程赶往大蜀,又通过那条秘道来到西川腹地,此时听到明霄近乎玩笑的话语,心中更是惊痛不已,明霄一向外柔内刚,遭遇再大的困顿艰险也从不抱怨,可见这次他们真的命在旦夕。
“咦,英儿手掌上也发出痘儿了,那就是出齐了。”明霄将英儿的小手拢在掌中,细细抚触着,又挪过身子,逐一检查着孩子们的手掌,后颈,“嗯没想到这一逃生倒把痘儿都激出来了幸亏”
景生不知他在咕哝什么,双福在旁立刻简短地讲述了一遍他们这两天的遭遇,景生听得攥紧了拳头,咔咔作响,双福非常灵醒,并未涉及任何鸾生偷袭明霄之事,景生大概知道他们来西川的用意,却并不知道衡锦就是卫恒。
第47章 情殇
“老大呢”景生忽然想起什么,立刻追问。
明霄双手一抖,蓦地抱紧英儿,停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回答“舅父和和衡先生一起落水了”
“什么”景生不置信地惊叫,随即便扶着明霄站起身,拼力压住心中翻腾的激流,“别急别急我们我们先走出去”
洞穴内漆黑幽暗,根本无从分辨各人脸上的神色表情,但明霄与景生心有灵犀,早已听出他心情沉痛激动,不觉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我总有一种预感,舅父还活在世上。”
景生默默地点头,取出水囊给孩子们一一饮水,一边和明霄商量“阿鸾,你和双福顺着我来的路回川东吧,我送这些孩子们回王寨。”景生将墨玉翟凤放入随身携带的背囊。
“不行”明霄断然拒绝,又重新将英儿系在背上,“你我共进退。”他简洁地说着拉起景生就往前走去,景生无奈,知道他个 xing 倔强,只得暂时依着他。
越往前走地势越低,岩洞也变得更加宽阔,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们的耳边就响起哗哗的水流击打岩壁之声。
“洞口是个瀑布。”景生急跃向前,倏忽间又掉头而回,“还好,瀑布只将洞口遮住一半,瀑布下是个缓坡,我们轮流背着孩子们下去。”
明霄带着孩子们来到洞口,只见一挂银瀑泼珠碎玉般冲下斜坡,月光明晃晃地映照在飞溅的水流上,激起万点莹光,这些孩子从小生长于深山野谷,对此毫不惧怕,景生和双福分别带着两个孩子沿着没有被水流覆盖的缓坡飞跃而下,明霄背着英儿,抱着另一个小女娃紧跟其后,明霄的轻功虽然无法和景生相比,但这个小小瀑布却也难不倒他。
众人才一转过瀑布涌流的斜坡,就被眼前之景震慑,只见瀑布旁的山谷中嵌着一个卵圆如镜的大泉,月光恋慕地流连其上,映出一泉的碎银,粼粼闪动,脉脉荡漾,泉边如火如荼地开着一片红色大花,在波光月色反衬下那花色竟浓丽如血,好似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
“碧火花”明霄福至心灵,脱口惊呼,他放下怀中抱着的小女娃,又解下背上的英儿递给双福,飞身跃下斜坡,向那片赤血奔去。
“阿鸾”景生叫着想要拉住他,可那人儿就似一阵风飞卷着跃向大泉。
就在这时,泉边的花丛中忽然站起一个纤细的身影,他身上的藕色绸衫被月光洗得发白,连他娟丽的面容也被水光照得惨白,当他看到骤然奔近的明霄时蓦地愣住,丹凤眼中潋滟生波。
“青鸾”
“鸾生”小元和明霄同时惊叫,彼此对视的眼中都有种了然之色。
“你果然来了”
“果然是你”
他们又是同时开口,小元忽地勾唇笑了,笑纹里含着鄙夷和轻视,“难道除了北朔的何薰,卫恒也成了你的幕宾明帝陛下当真魅力无双,景景生”小元正说得痛快,一瞟眼间猛地看到跟在明霄身后的高挑身影,不禁失声低叫。
“什么你你说什么”景生与明霄并肩而立,不置信地凝视着小元。
小元忽觉心虚又有无尽的悲戚,他深吸口气,不看景生,只盱目盯着明霄,“我说明帝陛下的幕宾何薰要请我取回他留在陛下身上的某个信物。”小元说得漠然而平静,用尽了他全部的力量,“他要约陛下见面,怎知陛下为了卫恒翻山过江不畏艰险地来到了西川。”
小元的这句话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景生倏地扭头望向明霄,震惊地问着“阿鸾,他说的是真的什么卫恒中毒的是卫恒吗那个衡锦是卫恒吗”
此事说来话长,明霄此时根本无暇解释此事,他顾不上回答景生的诘问,只焦急地沉声问道“鸾生,天宝呢你把天宝带到哪里去了”明霄四顾环视,拼命搜寻着那个命途坎坷的孩子。
“你对卫恒真是情深意切呀,连他的孩子你也关心备至,你是慈悲的佛,别人都是泥地下的魔,是吗”小元不回答明霄的急问,只站在血色群花中曼声细语,那摇曳的身姿竟如环围在他身周的碧火花一般凄艳。
“鸾生,你我都是凡人,非佛非魔,天宝是个无辜的孩子,你不该迁怒于他。”明霄拼力压下心中的急躁,只盼能说得小元心软,告诉他天宝的下落。
景生沉思地望着相对而立的明霄和小元,双眉紧锁,不再插话追问。小元听了明霄的话,非但没有心动,面色反而变得更加苍白,他的妖娆凤目中扑出火光,竟比碧火花还要炽烈,“你有什么资格谈论无辜你知道什么叫无辜那个孩子是无辜的,难道我就该代父受过难道我就该活在泥泞中难道我就是有罪的”
小元声声逼问,近乎控诉,他眼中的火熊熊燃烧,扑击着明霄沉重的心,明霄心头紧压的大石被这火焰烧炙,变得好似熔岩一般,“你没有罪,每个人落生人间都是清清白白,都是无罪的,是命运弄人,是命运和执念变人为魔”
明霄镇定心神,知道此时小元已陷入极端,他的双手拼命伸向阳光,双足却沉陷泥潭。
“你也配谈命运你凭什么大言不惭地在我面前谈论命运你真的当自己是我的兄弟了吗”小元嗤之以鼻,他忽地扬起双手。明霄一凛,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高大如魔的身影从大泉边的树丛间飞身而出,堪堪挡在明霄的身前。
“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