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如丝绸,轻盈柔软,随风浮动。那隐藏在发丝之下的,是一双惊华艳世的狭长凤眸,可在那波光粼粼的眼底深处,却透着一抹让人心悸的冰冷。细腻修长的玉手中轻握仙剑,闪烁着刺目的蓝光。
言蔺猛地转醒过来,惊吓出一身冷汗,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听外面打更的弟子一走一过,夜黑如墨,夏日蝉鸣不绝于耳,可他却觉得冷风刺骨,不寒而栗。
言蔺心有余悸的抹了把汗,突然传来敲门声,吓得言蔺浑身一激灵,“是谁”
“允初。”
言蔺松了口气,有些无力道“进来吧。”
言允初推门进屋,就见到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言蔺,不由问道“您怎么了”
“没事。”言蔺胡乱用衣袖抹了抹汗,便又板起了脸子,皱着眉头道“让你晚膳后来见我,怎么现在才来”
言允初随口说,“练功误了时辰。”
“练功”言蔺当场表露出不屑一顾的态度,“就你还发愤图强呢可有突破”
“没有。”
言蔺沉下脸,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不耐烦,“行了行了,你就争取勤能补拙吧坐下,我有话问你。”
言允初跪坐在蒲团上,听言蔺念叨说,“你被蜥蜴妖王打落山崖下,有看见什么没有”
“没有。”言允初直截了当,“我当时就晕了。”
话题一下子说死了,言蔺张开嘴又闭上,想了好一会儿。
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你这庸才儿子了言允初啼笑皆非。
“真的没有”言蔺还不信。
“真的没有,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马车里了。”
言蔺叹气,似乎无懈可击,只好作罢,也懒得关心言允初的身体,便说,“行了,你回去吧。对了,别忘记跟喻先生道谢。”
“是。”言允初起身退到门口,然后转身拉开房门。室外的冷空气扑面而入,夏季清凉,却让言蔺打了个冷颤。月光洒下,给言允初的身体镀了层淡黄色的轮廓,修长的影子映在地板上,微微颤颤。
言蔺大惊失色,“允初”
言允初止步,回头,“怎么了”
言蔺目瞪口呆,望着那张少年气十足的青涩脸庞,有些茫然,下意识扶住额头,“没,没事,你走吧。”
他真是疯了,怎么会把自己小儿子联想成那个大魔头呢
言允初从言蔺厢房中离开,穿过垂花门走在游廊内,忽然,他听到奇异的乐声娓娓飘来。
幽深、悲凄、哀婉、绵绵不绝。
埙声
而且这种埙声不是普通的埙能发出来的,音色和音质,是他的埙暮归。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
是谁在吹响暮归
暮归是仙家乐器,只有他君流霄能吹响。
等等,他记得自己似乎也告诉过别人吹响暮归的方法。是连自己最好朋友都没告诉,偏偏告诉了那只仙兽的雾苓
言允初心念微动,禁不住顺着那乐声的来源穿过内庭,却见穿山游廊拐角处正有一个身影闪过去。
言允初压低声音喝道“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李白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夜幕从青黛色的山间落下,挂在山腰的月亮照着归家的人。
第9章 你亏欠我什么
月光清辉似水,夜色安谧恬静。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个失眠夜了,宁雨珩站在厢房门前,欲敲门又作罢。他犹豫了很久,迟疑了很久。映着月光,显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灵尊”
厢房之中寂静的毫无生气,但宁雨珩知道,喻苓谦听得见。
“您为什么会跟言家一起来清阳门也是为了流霄么”
没有回答的声音。
宁雨珩紧了紧拳,内心煎熬却又无法释怀,只能日以继夜,继续煎熬,继续折磨。谁让这是他造的孽,他自作自受,活该如此。
“打扰了,灵尊,您好好歇息吧”宁雨珩转身,正欲离去,突然听到从厢房内传出的乐声。宁雨珩眼前一亮,是君流霄的“暮归”
这乐声凄凉,无尽哀伤,诉说着世态炎凉,万物沧桑。
宁雨珩悲哀叹息,那些他完全不敢去回忆的片段,也身不由己的在脑海中反复回荡。
“流霄,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是。”
“你别骗我了,村子里的人都死了。我的爹娘,还有你的姨母村长,小东子,小胖墩儿,他们全都病死了。我也感染了瘟疫,我肯定也要死了。”
“别说话。”
“流霄,死后的感觉是什么样我会去阎王殿吗,我好害怕流霄,你要带我去哪儿”
望着背着自己艰难行走的银发少年,他几次哽咽,失声哭泣。他年纪比他大,个头比他高,虽然步步艰辛,却依旧一步一个脚印,倔强而又坚决的往前走。
翻山越岭,跋山涉水。求过小贩蹭车,也险些被抓起来卖掉。每每跌倒,君流霄就艰难的站起来再走。为节省时间攀爬断崖,抓着藤蔓,脚下不留神踩空往下坠,君流霄死命的抓住藤条不放手,两只手心里全是血。
身上到处淤青,遍体鳞伤,肋骨早已不知断了多少根。忽然的风雪交加,忽然的天寒地冻,血与雪溶在了一起
当他绝望,认定自己再无活下去的可能时,只觉耳边响起清澈的一道天籁之音。
“雨珩,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