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拥重兵的澜王冷寿一夜逼宫,囚禁了刚登基半载的小皇帝明周,入主朝堂。
废帝的罪名是轼父篡位,诏告天下,定于百日后问斩。
第102章
“澜王不会这么做,一定有内情。”雷海城听到消息后,直觉不相信。
真要夺权,澜王早就反了,何必放弃诸多大好时机,尽心尽力扶持冷玄与明周先后坐上皇帝宝座就算忽然间利令智昏想过把皇帝瘾,一杯毒酒、一个刺客就可以不动声色地将明周除去,根本没必要拿弑父的罪名做幌子,大张旗鼓地逼宫。
斩草不除根,还放出风声百日处斩明周,显而易见,是针对冷玄而来。
“你怎么看”他问坐在对面的冷玄。
他们眼下正栖身一间小客栈里,先前在店堂用饭时得知这惊人变故,雷海城极担心冷玄的反应,结果冷玄持筷的手只静止了一下,随即泰然如素,平静地用完饭菜,平静地回房,洗漱更衣。
男人俊朗的脸容在烛焰映照下也沉静无比。
雷海城此刻,是真的服了冷玄。如果让他和冷玄易地而处,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即将成为刀下鬼,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像冷玄这样沉得住气。
这男人的神经,究竟坚韧到了何等地步
冷玄目光冷凝,找不出分毫情绪波动,对沿着蜡烛一滴滴滚落的红油看了半天,终于缓缓道“真正弑父篡位的人,是我。普天之下,除了我,知道此事还活着的,只有澜王。我方才,想过澜王或许已遇害,有人假冒他在京城兴风作浪,如今看来,确是他本人。”
忆起冷玄后背刺青,雷海城对冷玄弑父篡位半点也不惊奇,只觉得冷玄当时不该留澜王活口。“那他给明周扣上这罪名,是想暗示你什么”
“倘若澜王有心做反,随时都能置周儿于死地,无须大动干戈。他必是遭人胁迫,这罪名,也是出自他的主意,看似恶毒,其实在拖延时日保全周儿 xing 命。”冷玄眸光一闪,“我若现身,周儿又何罪之有”
雷海城不得不打击男人的冀望,“主谋的人不管是谁,肯定想要赶尽杀绝,留着明周,就是要等你上钩。”
京城里必然已步步陷阱,处处杀机在心底压抑了许久的冲动突然又抬头,想劝冷玄就此抛下一切,跟他远走天涯,从今往后隐姓埋名,莫再理会天下最终归谁家。
不过这不切实际的念头到喉咙口就被他吞了回去。江山姑且不论,单是个明周,已将男人的心牢牢地栓在天靖的土地上。
用力呼出口闷气,他绕到冷玄背后,弯腰环抱住冷玄,在男人耳边低声道“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会帮你救周儿的”
冷玄扭头凝望雷海城,终是一笑,淡定从容,眉梢眼角却尽是凌厉冷傲,“如果布局之人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未免太小看我。”
翌日清早,晨雾未散,两人便起程返京。
途中每过城池市镇,冷玄都会在一些地方用几种颜料留下些图案标记,有时是画在某座庙宇的山墙上,有时是在桥梁的某块台阶上,有时甚至是一棵树上
那些图案,每次都不尽相同。雷海城估计是冷玄自撰的密码,起初不知道冷玄这么做的用意,但没多久,就发现了异常。
有人暗中尾随他们,尚不止一人,日夜不离。
这日正午,两人过了个小镇,在野外休憩。雷海城眼尖,望见老远树丛里人影潜伏,似乎比昨天还多了几人,他想出手解决掉跟踪者,却被冷玄制止。“他们都是我的暗影。”
“怎么以前从来没见你召过”雷海城颇感意外。养些影子保镖并不希奇,可印象里,冷玄身边向来只有亲卫兵士。开元宫里,更连个侍卫的影子也不见。
冷玄静静道“这些人,是我少年出宫游历期间开始培植的,经营了十多年,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一枚暗子,连澜王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我登基后,便让他们化归各地,本以为今后不会再动用了。”
雷海城终于明白冷玄那晚在客栈的自信从何而来,只是,“光凭些杀手,要跟对方抗衡,恐怕不够吧”
他倒并非看不起杀手,毕竟自己也是这行出身。但回京,极有可能要面对千军万马
“你以为,我花了十多年心血,就只培养几个杀手”冷玄脸上戴着面具,目光和语气里微带揶揄,听雷海城发窘地干咳起来,他笑一笑,怕再说下去,雷海城会更尴尬,当下转了话头,拿出干粮与雷海城进食。
雷海城慢慢吃着干粮,眼光却无法从冷玄身上移开
这男人,正在把不与人分享的秘密一层层剥开,展现他眼前,让他惊喜之余又忍不住生出些许不安。
越是接近、越是了解冷玄,才越发觉这男人的强硬远非他所能想象
蓦地扔下干粮,也不管树丛里好几双眼睛看着,伸臂搂紧了冷玄腰身,溢满怀抱的真实感令他满足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怎么了”冷玄习惯地抬手去揉雷海城的头发,好笑中带点无奈还非说自己是二十九岁的大男人,举止却越来越像个孩子。不过这话在心中想想就算了,说出来肯定会把雷海城气到头顶冒烟。
“你是我的”雷海城紧盯冷玄双眼,很坚决地又重复了一遍。“你是我的。”
看着冷玄黑眸微澜,雷海城也在面具后勾起了嘴角。
万木春芽初绽时,雷海城和冷玄终于抵达京城。
行程出人意表地顺利。连两人最为提心吊胆的梦蛰也未再发作,只是越近京城,压在头顶上空的天益发沉闷,城中,人人自危。
明周登基之日的风光显赫仍深印京城臣民脑海中,神命所归的少年天子一夜之间忽而成了阶下囚,众人可谓深受震撼。朝臣更对弑父的罪名非议不绝,都暗道澜王狼子野心蓄谋篡位,碍于澜王手握重兵镇锁京城,众人即便想唱反调,也要先顾着自家脑袋。
邰化龙等三两武将却因 xing 子耿直,当面质疑惹恼了澜王,被当庭杖责,连降数级驱逐出京,贬去边疆戍守。
冷玄落脚京城内一处不起眼的普通民宅里,听着跪伏身前的暗影向他汇报京城近况,不置一词。直等最后才问“可有查到皇帝被关押何处”
那人恭敬地道“还在打探。天牢里不见人,属下怀疑尚被羁押宫中。近来太皇太后寝宫增加了许多侍卫把守,属下曾使人夜探过,均未能潜入。”
冷玄沉思了一阵,挥退那人,转望身旁雷海城。
“今晚我去”
雷海城微笑,试图消去冷玄顾虑。“我会小心行事的,就算探不到什么,脱身应该不成问题。”
冷玄神色复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只要知道周儿下落,营救成功,我就可以放手布署。”
夜色如墨,无星无月。
雷海城一人紧贴宫城墙根潜行。身上换了夜行用的紧身衣。
初春的风依然寒峭,他周身却暖烘烘的,甚至可以用炎热两字形容。
回想到出发前冷玄替他换衣服的情形,雷海城只觉耳垂都在发烫。向来都是他为冷玄穿衣束发,今夜冷玄却坚持要亲手为他换上夜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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