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信任的朋友背叛,是什么滋味,他很清楚。
雷海城用力阖上了眼帘,再睁开,平静得让绿郎背心发凉。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绿郎碧色的眸子定定看着雷海城,他知道雷海城在怀疑他的动机“因为我不喜欢被人欺骗的感觉,即使是看到别人被欺骗也一样不喜欢。”
雷海城冷然衡量着绿郎话语里究竟有几分真实,蓦地抓起绿郎坐骑的缰绳,“你说的,是真是假,我自己来问。”
狠狠扬手,一鞭击碎了周围的空气。马匹似乎感受到了乘坐者的怒气,嘶叫着撒蹄飞奔。
这是雷海城第三次站在湛飞阳的房外。
不同与前两次的深夜造访,这回,是在白天,拿着湛飞阳的玉佩喝退一路上盘问的兵士,光明正大地进了守将府。
也因为白天,他看到屋檐凹陷处、廊柱后、院子隐蔽处比前两次多了暗中潜伏的兵士。
知道他来,所以特意增派了兵力
他在腹中冷笑,脸上却对开门迎上前的湛飞阳露出与平时无异的温和笑容,指着绿郎。“人我已经送回来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湛飞阳身上穿的,依然是昨天那身衣服,透着股酒气。眼中微带血丝,眼圈下两团黑色 yin 影,像一宿没睡,见到两人还是笑了。
“海城,有你保证,我当然放心。”他朝绿郎挥了挥手,“你先回自己房间去,有事我会再叫你。”
绿郎不安地看了两人一眼,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海城,我有点话想跟你说。”雷海城正在斟酌该不该直接开门见山质问的时候,湛飞阳先开了口。
他的语气异常地柔和,领着雷海城走进卧室。
一股浓烈刺鼻的酒味立即迎面而来。卧室里东倒西歪放着不少已经空掉的酒坛。桌上,还有个雕刻着精致花纹的紫金酒壶。
印象中,湛飞阳应该是个很能自律的人,尤其两国交战,身为主帅哪有如此酗酒的道理
看到雷海城蹙眉,湛飞阳苦笑“这里乱了点,你坐吧”踢开桌脚边几个酒坛子,自己先往椅子里一坐。
雷海城也慢慢在他对面入了座。
湛飞阳的目光,就一直盯在雷海城身上,执着地像要用眼光将雷海城的身体烧出两个窟窿。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受不了湛飞阳专注到近乎恐怖的注视,雷海城率先打破沉寂。
湛飞阳仿佛如梦初醒地哦一声,却仍旧望着雷海城,忽然道“海城,你可不可以把假胡子拿掉,让我再看看你的本来面目”
雷海城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撕下两撇假胡子,满足了湛飞阳的古怪要求,连脸上涂抹的黑粉,也用衣袖用力擦拭干净。
望着比记忆里更增俊美英气的容颜,湛飞阳的目光越发温柔起来,伸出手似乎想抚 o 雷海城的脸,被雷海城微一偏首避开。
反感一旦升起,就迅速占据了思绪。“湛飞阳,有话就快说不然,我倒有事情想问你。”
想不到雷海城会用这种厌烦的口气跟他说话,湛飞阳眸子里划过丝失落,“你想问什么”
他取了两个酒杯,拿起紫金酒壶斟了满满一杯,送到雷海城面前,又朝自己跟前的杯子里倒酒。
注意到湛飞阳斟酒时,手指偷偷在壶身一个微凸的部位拨转了一下,雷海城的心,瞬息间冰凉。
第43章
生命里某样珍贵的东西仿佛被打烂了,他甚至听到自己 xiong 腔里响起碎裂的声音
他慢慢拿起酒杯,不是那晚两人共酌时喝的奶酒,而是色泽深红。紧紧握着杯子,雷海城一字一句轻声问“为什么要杀我”
湛飞阳还在斟酒的手顿在了半空,薄唇抿成一直线,什么也不回答。
“你早知道自己的坐骑上藏有毒物,却把马送给我,呵昨晚看到我没死,还出现你面前,你一定很失望吧”雷海城兀自轻轻地一个人在说,心里的裂缝也越扩越大。
以为湛飞阳会辩解,期盼绿郎所说的都是谎言,可是湛飞阳缄口不言,脸上的神色已经明明白白告诉雷海城,他猜测的全是事实。
幻想就忽然破灭了
内心深处的伤楚像下了水的石头,一直往下沉,沉到雷海城自己也无法再感觉的地方,眼眸一片沉黑。“是因为我的身份”
“对”湛飞阳出乎意料地开口,手恢复了动作,继续缓缓向自己的杯子注着酒水,直等酒水快溢出杯口,他才放下酒壶,抬眼望向雷海城。
褐棕色的眸子,依旧温柔。
“你是天靖的定国王爷,是一人震慑住风陵数万兵马的大英雄,是给风陵传授农耕演算的奇士,更是天靖和风陵两国皇帝都竞相招揽笼络的人。海城,也许你自己还不清楚,雷海城这三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那我告诉你,连我西岐皇帝都说,若得雷海城,当能夺天下”
雷海城断然否决。“天下局势不是凭任何一人的力量可以扭转的。况且,那些知识只是后人的智慧,不属于我。”
湛飞阳笑笑“海城,我知道你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可我国皇帝不会理睬这些。他要的,是可以助西岐开疆辟土一统天下的利器,如果这柄利器不能为西岐所用,宁可毁之,也不能让它落到别国手中。”
“所以,你就奉命游说我,不成便要杀我”雷海城双眸如两点漆黑的冰晶,毫无温度地瞄着杯中酒。“湛飞阳,可惜我没能如你所愿,死在毒物吻下。那你现在想怎么除掉我,好向你的皇帝交差”
湛飞阳面露痛苦之色,显然内心也波动得十分激烈。“海城,你一定对我这个朋友失望透顶,可是我也逼不得已。我不能背叛西岐,我在西岐,还有父母、亲人和上千族人,我不能让他们因为我受牵连。海城,你知不知道你来找我的时候,我一边高兴,一边有多难过倘若你永远都不出现,我就不用逼自己做出选择,我们,还能是最好的朋友。”
他颤抖着握紧酒壶,极力呼吸让情绪稳定下来,涩然一笑,举起了酒杯。“现在我说什么,你大概都不会相信了。海城,看在我们结拜一场的情分上,干了这杯,我自会给你个交代。”
仰脖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见雷海城面前仍是满满的一杯,未动分毫,湛飞阳长叹,靠在椅背上不再出声,眼神痛楚。
雷海城终于拿起杯子,笑声令他自己都觉得冷。“湛飞阳,你有你的苦衷,我也没办法来指责你。不过事到如今,你还想利用结拜的情义来骗我喝下这杯毒酒吗”
用力一捏,酒杯在手里“啵”地破碎。
“你我之间,有如此杯,从此恩断义绝。”他望着湛飞阳微微颤抖的苍白嘴唇,面无表情地起身,拿出匕首,大步朝房门走去。
他知道门外处处设伏,然而此刻一股无法以笔墨形容的愤懑正在 xiong 臆间横冲直撞,让他久经训练的神经也几近失控,想狠狠摧毁身旁一切。
第一次敞开心怀,愿意去接受去信任一段友情,结果却
“海城,外面有埋伏,别出去”身后衣衫掠风,湛飞阳抢上来挡在雷海城面前。
“滚”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