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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都,你该知道,今上面热心冷,言必行,行必果,最是恩怨分明的一个人。当年你做的事,已然得了赏。如今自不会因你以前的功勋而讨得了什么情面。”
“而且,你本就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当日今上为帝后,即刻擢升你,你的身价立时暴涨,成了拥戴新皇登基的两朝元老、辅国重臣。如今你已官至司空,赏无可赏。如此高位,你不知保全已身,反而纵容包庇犯罪属下,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今上怎会不疑你会结党弄权、操纵朝政――别说是今上,这些事随便放在哪个朝代,帝皇又会不忌讳――安都危矣”
侯安都没有说话,看他神色,痴痴茫茫的如在梦中。
“安都,皇上秉 xing 严格明察,是个精明得不能再精明的主儿,这世上少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你想,对你收容犯罪部下,干涉司法,扰乱朝政,他会不知道会不怀恨于心”
侯安都强辩道,“那些不过是些小事罢了。皇上不会跟我计较。我跟皇上多年相交,他断不”
我冷冷的打断了安都的话,“俗语云累土成丘,滴水穿石。寻常琐事经过日积月累,焉能不生变且安都你自恃有功于皇上,不守为人臣之本分,不知安分守己,不懂韬晦以全已身,反而大张旗鼓,大肆张扬,在府中动辄聚集上千人,你让世人怎么看你让皇上怎么想更敢借皇上之御宴以待宾客,自己坐了皇上的御座。你让皇上放得了心在写给皇上的信函中,已经封好,你敢又将其拆开,添上又及某某事,如与寻常人写便信一般,毫无恭谨之意,你又让皇上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我以为,”侯安都讷讷的开口说道,“这些细琐事情,皇上不会跟我生什么气。我跟皇上交情在那里摆着,他不会”
“安都,你早就如临深渊,如覆薄冰,还不知收敛养晦,不日之中,恐有大祸至啊”
粗重的喘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侯安都说道,“不,我不相信我助皇上立下那么多大功,皇上断不会因为这些事,就处置了我”
“安都,你犯了圣忌,不速归则大祸顷刻即到啊”我苦口婆心的劝说,“安都,你已危在旦夕,藏弓烹狗之危迫在眉睫,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皱着眉头,侯安都没有说话。我无奈的说道,“言尽于此,若安都仍不醒悟,兄弟也爱莫能助。他日皇上若要兄弟出手,韩子高绝不会再念旧情。”若侯安都仍不知收敛,陈茜是定会除掉他的,那时,我绝不会心慈手软而下不了手。
――能力之内,我会保安都,但若陈茜定要除掉他,我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侯安都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半晌,略带艰难的起了身,他在屋内缓慢的走着,走到窗户前,怔怔的望着窗外,很久以后,才开口说道,“子高的好意,愚兄明白了。”
在我的劝说下,三日后,侯安都自行上表请求返回南徐州。天嘉帝许之。
安都归南徐州后,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安都,暂时而言,你没 xing 命之忧了,但若你仍不知检点,我,也保你不下了
原以为回到南徐州后侯安都会安分守纪一些,没想到二个月后,其辖境内的百姓居然联名上表请求天嘉帝允许他们为侯安都立功德碑以颂其功德。
看到那份折子,那人勃然变色,站起身来,一脚踢翻了几案,在“哗啦啦”一阵乱响后,满案的文书、笔墨、纸砚、荼杯,全都打翻在地,在场侍立的诸宫监,一见龙颜震怒,全吓得跪倒在地,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没让任何人来收拾整理,斥退了宫人,铁青着脸,那人说道,“我身为大陈之主,尚无百姓要为我立碑颂德,而他一小小武人,就当得起这功德碑――战事顺利,四方平定,诸国交好,那是天嘉我陈茜,他侯安都何功何德可颂”
天嘉我陈茜
我不由失笑,“天嘉我陈茜亏你说得出来这上下不是天嘉我大陈了”
那人面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天嘉我大陈,那是说给天下人听的,天嘉我陈茜才是真――喂,侯安都敢如此惺惺作态,你还保他不保”
我知道,这回陈茜的愤怒半真半假,一半确是真的,一半却是做给我看的,他要让我明白,侯安都僭越至此,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留他――他要我不再保他
心里叹息一声我早将话说得那般透彻直接,安都你却是仍不知收敛,如今我也救你不得了――朋友之义已尽,作为陈茜的爱人,自然会为他除去任何可能会威胁到他的江山、他的统治、他的安危的障碍
执起那人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我含笑道,“皇上若要除掉骄横犯上的侯安都,臣愿一效犬马之劳”
“绝不犹豫,绝不心软”
“绝不犹豫,绝不心软。”
得我这句话后,那人方满意一笑,“这还差不多。”
次日,朝堂上,天嘉帝允了南徐州百姓为侯安都立功德碑之议。
九月,丁亥日。
周迪请降。
今年在征讨留异时,见久攻未克,周迪反心起,遂发兵应留异。
周迪曾于天嘉元年三月,平南中,斩贼帅熊昙朗,为我大陈立下功勋。
只是当初天嘉帝曾派江州刺史周迪出镇湓城,并召其子入朝。其实彼此皆心知肚明,召周迪之子入朝,明为一睹将门虎子之英姿,实际是以周迪之子为人质。故周迪再三推脱,并不应召。眼见周迪并不领天嘉帝之令,于是其它南江酋帅,也多不受天嘉帝之诏。当时因顾着讨留异,朝廷没有功夫收拾他们。在众皆不应诏之时,独豫章太守周敷入朝,于是朝廷将其进号为安西将军,赐其鼓吹一部,又赏以女妓、金帛,再令其还归豫章。周迪自觉周敷不如已,却如此深蒙帝恩,故心中深深怀恨。于是暗中更与留异大力勾结,并派遣其弟周方兴领兵偷袭周敷;又遣其兄之子伏甲船中,扮作商人,袭湓城。所幸寻阳太守华皎得察后遣兵反击周迪。
在眼见我军征留异久攻未克后,周迪遂于天嘉三年二月举兵应留异,当时,天嘉帝派吴明彻征讨之。自吴明彻征周迪后,因明彻 xing 格太过刚烈,致使我军内部人心不和。九月,吴明彻至临川攻周迪,未能获取胜利。天嘉帝于是改派安成王陈顼代替吴明彻,令吴回朝。回朝后,天嘉帝并未责怪吴明彻,二日后,反授其为镇前将军。明彻涕泪交错,誓言此身必不负帝之深恩,定为圣上鞠躬尽瘁,此生定永战沙场,得马革裹尸那一日。
天嘉三年,十月,戊戌日。
天嘉帝下诏言因连年征战,百姓空虚,故凡供乘舆饮食衣服及宫中调度,悉从减削;至于百司,宜亦思省约。
众皆言帝圣明。皆颂道帝经历磨难,深知民之疾苦,有此帝君,实乃大陈之福
举国皆庆帝之隆恩
然后,一天夜里,陈茜认真对我说道,“我该收拾侯安都了。”
是啊,也到了他对付侯安都的时候了。此时周迪已降,留异已败,陈与齐、周二国交好,且天嘉帝封百济王为抚东大将军,高丽王为宁东将军--此时还不拔掉侯安都这颗眼中钉,更待何时
侯安都居功自傲,助天嘉帝除掉永定帝,诛杀陈昌,在群臣犹豫之际敢仗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