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觉着怎么样”
赵将军咳的筋疲力尽,也不敢大声说话了,病病歪歪的答道“大夏天的,我却能受了冷风真他娘的见了鬼”
金世陵把手在他 xiong 前缓缓摩娑了“别说话了,你的肺不好,可得小心点才好。”
赵将军抓住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口“好孩子,还是你有心”话音未落,他又吭吭吭的咳了起来。
金世陵想给他拍拍后背,然而赵将军瘫在床上,并不肯把后背亮出来给他拍。如此咳了一会儿,赵将军气喘吁吁的向下挪了挪,侧身蜷成一团躺了下来,闭上眼睛一声不吭了。
金世陵也跟着躺了下来,赵将军的疲劳似乎带有传染 xing ,而方才同桂如雪的见面,也的确是耗费了他许多的心力。
他很快便入睡了。
温孝存果然听从了金世陵的吩咐,在三天后把桂如雪送回了桂公馆。
桂如冰对于这位亲弟弟的复返,表现的非常冷淡;对于温孝存或者说对于温孝存一流的人物因为厌恶发国难财的 jian 商,所以态度也很漠然。温孝存涵养很好,预料到自己将要受到冷遇,便早早的自动告退了。
这回家里没了外人,桂如冰把目光投向了坐在沙发上的弟弟。
“又回来了”他背着双手踱到桂如雪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这唯一的亲人。
桂如雪的坐姿很奇怪,弯腰低头的,仿佛是要缩成一团的样子。平时他对于桂如冰,是一句话也不肯相让的,不过此刻他却是一言不发,就只是老老实实的坐着。
桂如冰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针锋相对的回答,也觉得有些异样,便用一根指头在桂如雪的头上戳了一下“说话”
桂如雪颤巍巍的抬手抱了头“是,说、说话。”
桂如冰没想到自己这一指头会把他吓成这个样子,就赶忙收回了手“你怕什么我又没把你如何”
桂如雪抱着头沉默片刻,忽然带着哭腔呻吟了一声,口中含糊的说道“老温,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当你是好朋友的你对不起我啊”
桂如冰没听明白,只认为他是在说胡话,灵机一动,他扯过了桂如雪的一条手臂,撸起衣袖一看,见那针眼密布,新旧混杂,可见这些日子他在外并没有少了吗啡。而桂如雪任他拉着手臂,还在喃喃的哭诉“你对不起我啊”
桂如冰将他的手臂愤然一摔“别再咿咿呀呀的胡说八道了如今在大后方,私藏毒品乃是死罪我身为政府官员,为民众之表率,更要以身作则我的家里容不下吗啡和瘾君子。你啊,把这玩意儿马上戒了吧”
桂如雪慌慌张张的把袖子扯了下来,而后目光茫然的抬头望了桂如冰“温九,你放了我吧,要不然你就杀了我。别这样,我怕这个,我真的怕”
桂如冰失了耐 xing ,双手揪住桂如雪的衣领,将他连拖带拽的扯上三楼内的一间空房之内“我把你关上十天半个月的,看你能不能戒了吗啡”
桂如雪被他推了一个趔趄,连退几步坐在了地上,也不叫痛,就呆呆的望着桂如冰,直傻看了半晌,才梦游似的开了口“你”
桂如冰重重的哼了一声“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年纪还轻,也该有点好强之心。戒吗啡戒鸦片的,我也见过,鬼哭狼嚎几天后也就挺过去了。你就忍忍吧”
桂如雪抬手用袖子抹了抹嘴“戒、戒吗啡”
桂如冰不再理会他,一甩袖子便关门走掉了。
桂如冰是个很自以为是的人,他认为戒吗啡就是鬼哭狼嚎的忍耐几日,便当真把桂如雪关进了空屋,不再管了。
桂公馆这样宽敞阔大,可是从上到下每处角落里,都隐隐约约回荡了桂如雪的惨叫声。桂如雪还活着,可是人人都以为他已经变成了厉鬼。
桂如冰没有再去办公,神情狰狞的坐在家中,他连日本飞机都不怕了。
第三天头上,他觉着那房里传出的惨叫声微弱了一些,便稳稳站起身,泰山压顶一般的走上三楼。身后跟了个佣人,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稀粥。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他站在门口,发现屋内气息是如此的 chao 湿憋闷。
桂如雪趴在地上,似乎是觉察到了有人进门,便费力的侧过脸去,眯着眼睛望向门口。
桂如冰走到他跟前,蹲了下来“三天了,你再忍一忍。等熬过这一场,以后就又是个好好的人了。”
桂如雪虚弱已极的伸手,松松的抓住了桂如冰的裤脚,奄奄一息的开了口“哥哥”
桂如冰听他的声音极其嘶哑,猜想到这定是在近几天内喊破了嗓子,便道“我们毕竟是兄弟,这个关头,我总要管你的。”
桂如雪闭上眼睛“我知道哥哥”他等不及似的喘息了一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同你斗了这么多年的气现在想来,其实真是没什么意思。”
桂如冰听到这里,意外之余,也叹了口气“那个总是我有错在先。你记恨我,也是应该的。”
桂如雪张了张嘴,拼了命的发出声音“我、我不恨了哥哥,我不恨了。”
桂如冰从裤兜里掏出手帕,给桂如雪擦掉了嘴角的口水,心中忽然就激荡起来,那滋味说不清道不明,酸涩热烈的,仿佛是换了人间一般
“吃点粥”
“不了。”
桂如冰见桂如雪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也觉着他大概是真不能吃东西。
“喝点水”
“不了。”
桂如冰心想人不吃饭没有关系,不喝水,可是挺不了几天。不要因为戒吗啡,再把人给活活饿死。便招呼佣人送进了一壶热茶进来,又亲自起身倒了一杯,觉着太热,就放到桌边凉着。
他同这弟弟是生疏多年的了,可是早年间幼小的时候,是也曾很要好过的。想到自己兄弟间这些年的恩怨情仇,一股子温情就立时涌上了心头,直顶的他眼眶发湿。
他是个很理智的人,见桂如雪的生命貌似无碍,就忍了心转身离开。心想我再关他三天就三天把这吗啡戒干净了,以后来日方长,可以和这失而复得的弟弟好好的做一番长谈。
他回到楼下客厅内继续端坐。端坐了没有三分钟,楼上又传来了惨叫声。
他牙关紧咬、心如铁石。气质与样貌都很像一尊凶神。
桂如雪在极致的痛苦之中,偶尔也能获得短暂的麻木。
他睁着眼睛,然而看到的却不是眼前的事物。前方仿佛是在放电影一样,一会儿是他那丫头出身的娘在搂着自己这小儿子坐在房内痛哭,一会儿自己长大到了十二三岁,开始学会了同太太斗智斗勇。
他痛苦想要闭上眼睛,不愿看这些令人不快的往事片段。
闭上眼睛,他又见到了温孝存。
好朋友
他恍惚间气苦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痛诉“你对不起我,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
温孝存的手指温热的点在他的唇间,脸上笑意盈盈“桂二,其实论起人材相貌,你绝不比金三差。”
这是他在温孝存那里所听过的,最可怕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