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那个好前程的时候,想没想过我是不是在北平喝西北风呢告诉你,我现在活得挺不错的,用不着你惦念我装什么情深意重回香港守着你那个傻老婆过日子下崽子去吧少跑过来糊弄我”
杜文仲见了金世陵,满心激动欢喜,可惜随即就挨了顿臭骂。
金世陵骂的很有技巧,嘴上骂着,两只眼睛不断的眨出泪花来。这就导致杜文仲明明知道这位三爷出言极为不逊,可就是气不起来,不但不恼怒,心中还不由得生出了一种辛酸之感,自觉着真是罪该万死了。
此时金世陵的怒斥告一段落,转向温孝存问道“你从哪儿找到这个货的陪客就是他”
温孝存好像是被眼前这一切搞懵了,他双手扶着桌沿要站起来,站到一半时,忽然觉得没有必要起身,故而又坐了回去“杜先生是我在仰光新结识的朋友,我依稀记得他仿佛同你先前是相识的,所以就安排了今日的见面,本意是想让你们二人高兴一下,顺带着我们再一起叙叙旧聊聊天。哪知你们”
金世陵没等他说完,便怒气冲冲的转过身,拉了把椅子重重一顿“混账坐下”
杜文仲面如苦瓜,依言在金世陵身边的位子上坐下了。金世陵随之也重新落座,此时门口的侍应审时度势,赶忙趁着这暂时的和平,进来收走了菜单子。
温孝存开始微笑着找话题“杜先生,你这几天住在重庆,觉得目前这五金和电气材料的市场情形如何”
杜文仲调整了表情,一本正经的答道“目前市场的情形,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老实说啊”
他老实也没有用,后面的话被金世陵一拳给捶断了。
金世陵忽然动手,毫无缘由;而在杜文仲后背上捶了一拳之后,他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开始意态悠然的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果然是代用品,气味复杂,口感甜腻。
他当机立断的扭头“呸”的一声,将口中咖啡尽数吐到了杜文仲的裤子上。
杜文仲皱着眉头,又回复成一只苦瓜。
温孝存开动了他那缜密的脑筋,一边对眼前这幅场景进行揣测分析,一边没话找话的换了话题“杜先生,你住的那间旅馆,旁边的防空洞条件如何最近天气不好,我们倒是能过上几天安稳日子了。”
杜文仲答道“我那里的防空洞还”
他没说完,因为金世陵又给了他一拳。
这摆明是不让他说话了。杜文仲开始觉得头痛。
此时侍应开始上菜。杜文仲被彻底剥夺了发言的权利胆敢开口,就要挨揍。
温孝存难得自主请客,终于请了一次,却莫名其妙的凑出了一对冤家。他本来还有话要说的,见状如此,也就知趣的管住了嘴。一时吃完了,三方起立出门,温孝存径自回家,金世陵则跟着杜文仲去了旅馆。
杜文仲所住的这间旅馆,应该算是重庆市内硕果仅存的几家好旅店之一了。墙是真正的水泥墙,地上也铺了地板,擦的洁净光亮。他的房间,共分了两间屋子,外面一间放了沙发茶几,可以用作会客,里间则更为宽敞一些,不但家具齐全,床单被褥也是十分洁净。
金世陵双手插进裤兜里,身体靠着门框,两只眼睛将室内布置扫 she 了一番,然后便一言不发的下楼去打了个电话。杜文仲不明就里,还是觉得头痛又高兴,又头痛。
不一会儿,金世陵跑回来关了房门,大踏步走到杜文仲面前,满脸孩子气的怨恨“文仲,我今晚上就住在你这里了我饶不了你”
第40章
金世陵把整个下午,都花在了对杜文仲的质问上。
杜文仲只是个普通人物,他对金世陵有感情,可也没激烈到要终生相随的地步。当年金世陵忽然没了影,他有什么办法况且承德那边还有一对爹娘等着他来赡养,所以心乱如麻了几天之后,他还得打起精神,另寻谋生之路。
这就是他的想法与做法,非常之朴素,几乎是没有任何机心在里面。过了这几年,日子渐渐有了大起色,除了父母被困在沦陷区内,音信不通之外,他的生活堪称是日趋美满。然而今天突遇了金世陵之后,他被逼着检讨内心,在挨了一顿痛骂之后,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的罪恶。
“三爷,是我不对,我忘恩负义,对不起你。”他坐在床边,低着头忏悔。
金世陵站在他面前怒道“你就是忘恩负义”然后蹲下来仰视着杜文仲的脸“我问你,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要是死了,你这辈子就把我丢开了是不是”
“不,不是的。我当时只是当时二爷都找不到你,何况我呢我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三爷,我不是心里没有你,我是无可奈何。”
金世陵又攥了拳头在他大腿上砸了一记“那你结婚又算是怎么一回事我的死活都不知道呢,你就有闲心娶老婆了”
杜文仲心想你是我什么人啊,若我一辈子都打探不到你的音信,就一辈子不成家立业了
他这个想法是很合理的,然而不能说出来,因为谈话对象自始至终就没打算过讲理。
“是,是。”他连连点头“我错了。三爷,你别往心里去。”
金世陵瞪着眼睛望了他半晌,忽然叹了口气,起身坐到了他的身边“文仲,我知道,我这是在胡搅蛮缠”
杜文仲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三爷”
“我不是当年的金三少爷,你也不是当年的杜文仲。你现在完全不必再听我这些难听话,我其实也没有任何资格站在这里指责你。你由着我的 xing 子在这儿撒野,这是让着我呢,是不是”
这是杜文仲自见金世陵以来,听到的第一句合情合理的话,可是这话却让他骤然心酸起来。
“三爷,我本来就比你年纪大,算起来还是你的表哥呢,所以让着你,也是应该的。况且我也习惯了。”
有这句话垫底,金世陵又开始继续撒泼。
他从下午三点一直闹到晚饭时间,在旅店楼下吃了两份名不副实的西餐之后,他又喝了点白兰地。因说话太多,大脑缺氧,所以他一时有点发晕,扶着杜文仲上楼回房之后,他开始张罗着要洗漱上床。
杜文仲整个下午都在保存实力,此刻见他终于露出颓势,赶忙就坡下驴,跑进浴室内放热水拿香皂,又下楼去买了牙刷上来,一鼓作气的把金世陵给打扫干净了,然后恭而敬之的请他上床安歇。金世陵光着屁股坐在床上,用手拍拍身边的位置“上来,一起睡。”
杜文仲依言脱衣上床,见两只枕头下各压了一床薄被,便将被子拉出来抖开,先给金世陵盖上了,然后自己也躺了下来“好,三爷,睡觉吧。”
金世陵却不肯安分,转身面向杜文仲,因觉着热,所以又把被子向下拉了拉“我说,文仲,香港现在是不是比重庆热闹的多”
此时天还未墨黑,虽是房内没开电灯,二人也能朦朦胧胧的对视。杜文仲答道“那是自然。香港并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所以一直是老样子。”
“那你岂不是很有的玩”
“还可以,我也不是很爱玩。”
金世陵伸手抚上了他的脸“你不玩,你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