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早上才有报纸看啊”
金世陵听了,就觉得这工作实在辛苦,简直委屈了这位本是三流剧作家的二哥,自己此刻又没什么法子替他分忧,只能拱进他的怀里道“你抱着我取暖吧。”
金世流果然抱住了他,心里也想这 yin 阳颠倒的工作真是不容易可是要养家糊口新生活自力更生没有钱可怜
因为疲倦,所以他的思维都变成了碎片,在他的脑海中断断续续的浮现着,直到他进入了梦乡。
对于金世陵的出逃,桂如雪气愤已极。
这种感觉,就仿佛是在大宴宾客之时,忽然餐桌上煮熟的鸭子当众飞走了,留下他一个人伸着筷子发呆鸭子固然罪大恶极,不过其余的观众们也该死,因为目睹了他的失败与失落
桂如雪在收拾观众之前,当务之急是要逮回鸭子。他连续几天派人在火车站盯着,又找遍了全南京的所有旅馆饭店如此过了三天,他隐约觉着自己的思路似乎是有点问题,独自在烟榻上琢磨了半天,一拍大腿,他想起了曼丽
他亲自带人去了长乐路,进入院中之时,曼丽正歪着床上,用一副扑克过五关,见他来了,赶忙下床迎出来,笑嘻嘻的很热情“哟,桂二先生来了快请进来坐吧”
桂如雪一言不发的直奔卧室,在里面转了一圈后,他问曼丽“金世陵呢”
曼丽现出很惊讶的样子“三爷没来过啊”然后又压低声音道“桂二先生,你是三爷的朋友,你可知道金家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吗听说是又起火又死人的,三爷要是把我丢开手了,我一个年轻女子,以后可怎么生活呢”
桂如雪皱着眉头望着她,只见她一张脸擦的红红白白,两道眉毛扯的又细又长,穿着件玫瑰紫带碎白花的夹长衣,行动之间就有香气扑鼻而来;而且一边说话一边抛媚眼,两道细眉满脸的跑,风骚的好像个花狐狸似的。就想金世陵那身做派,定是大受此妇影响。
曼丽见桂如雪盯着自己,不肯回答,就有些心虚了,故意转身,摇摇摆摆的扭出去张罗茶水点心,又让桂如雪进客厅去坐。
桂如雪不甘心就此撤退,便进去客厅,坐着喝了一杯热茶,然后就想用话再敲打敲打她,哪知那曼丽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了,张口就开始哭穷,内容全是金世陵许久不给她送生活费,她要当首饰来买米了云云,长篇大论,有声有色。
桂如雪临走时,被曼丽借去了一百块钱。
桂如雪没有怀疑曼丽,因为觉着她不过是个蠢女人罢了,可以忽略不计。又过了两天,南京城里依旧是没有金世陵。桂如雪觉着自己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简直气闷的要发狂。
金世陵像一道难得的美味,也像一个烧好了的上等大烟泡,他刚尝出了好滋味,却忽然无缘无故的就被人端走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要摆上来勾引他嘛
因为这个,桂如雪有点抓心挠肝。
家里的听差在院子里站成一排,他抡着手杖,从左到右,依次痛打鸭子是找不到了,他开始处理这些观众们。
一天之内,桂二公馆内的大部分听差都变得鼻青脸肿,至轻的也挨了两个嘴巴。正是他打的筋疲力尽,需要回到烟榻上补充能量之时,他那位兄长桂如冰来了。
桂如冰依旧是老样子,只是因为天气冷了,所以在外面又加了件雪花呢的短大衣。他昂首阔步的进了小客厅,从客厅玻璃门上看见了自己的身影笔直、挺拔,浓眉大眼高鼻梁,简直就是完人的代表,正义的化身
他一身正气的在小客厅内等待了好一阵子,后来觉得此种待遇与自己的身份严重不符,所以很觉不满,起身想要自行去见桂如雪。哪知他刚作势起,过完了大烟瘾的桂如雪“倏”的一下子,毫无预兆的就走进来了。
桂如冰没有好气,迎头就问“金世陵跑了”
桂如雪在他面前坐下“跑了”
桂如冰见厅内再无旁人,就略略放下点架子,出言埋怨道“看你干的好事金世陵跑了,金家老二叫什么来着也不见了。这两个人,以后就是我们的定时炸弹”
桂如雪冷笑一声“你是专诚来指责我的”
桂如冰坐直了身体“怎么我没有这个资格”
桂如雪垂下眼帘“我们就是个合作的关系,不合则分,除此之外再没别的牵连。至于资格你要同我讲什么资格兄长的资格吗我纵是违心叫了你一声大哥,你好意思答应”
桂如冰猛然站起来,踌躇一下却又坐了回去“陈年旧事就不要再提了我那次也不是有意为之,不过是”
桂如雪把话接过去“不过是酒后乱 xing 罢了。”
“你”
“我是庶出的儿子,可以不必当人来看待的。是不是”
桂如冰显然是真坐不住了,一张脸,本来是偏于黝黑的,此刻也是黑中透红“我已经向你赔过罪了,你还要怎么样况且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桂如雪哼了一声,忽然转移了话题“金三跑不远,大概还在南京,就算跑了,也顶多跑去北平。我会一直找下去,非找到他个小兔崽子不可”说到这里他一瞪眼睛“你最近是不是来的太勤了点我们有那么多话要说么”
桂如冰知道自己现在是落了下风了,有必要调整身心,积极迎战。不过他现在斗志不高,所以犹豫了片刻,便灰头土脸的告辞了。
第25章
金世陵独自坐在房中,望着炉火发呆。
这是傍晚七点钟,金世流已经赶去报馆工作了,留下他一个人看家。这家里其实没有什么可看着的,贵重的器物一件也没有,几个钱,就在他贴身的衬衫口袋里。
金世陵从小住的老宅,是王府似的大院落;后来搬去南京了,金公馆的豪奢宽敞,更是城内出名的。好日子过了二十年,他觉着自己现在是落进狗窝里了。
房内有一张做工粗糙的桌子,样式好像学堂里用的课桌。他就坐在桌前,一只手托着腮,怔怔的想起自己上次来北平避难时的情景那时就以为自己是受了大苦了,可是现在想来,那算什么呢而且那时还有盼头,这回却是没有翻身的日子了。
想到这里,他把头埋进臂弯里,心想这一切真像一场梦要真是梦就好了,梦醒了,还有文仲提着皮箱过来,箱子里放着现钞,用来供他吃喝玩乐;北平呆腻了,那就回南京,在南京,他是金家三公子,处处受着最高的恭维,在哪里都大出风头,出风头是需要资本的他什么资本都有,并且全是最雄厚的。
良久,他抬起头,一双泪眼望着炉中火焰,终于承认了新生活的到来。
他并未因此忘记了旧生活不但不忘,甚至还要铭记于心他不是天生就住在这间狗窝里的,这个事实让他心里生出一股子劲头,这劲头说不清道不明,可足以让他增加了勇气,增厚了脸皮。
凌晨四点钟,金世流回来了。
他的头发眉毛全上了霜。夹带着一身寒气,他哆哆嗦嗦的进了房。
房里没有灯火,幸而今夜月亮大,屋内不至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轻手轻脚的脱了外面的大衣,抖了抖雪花挂到墙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