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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玖夜 第12节

作者:萧泠风 字数:21734 更新:2021-12-14 02:43:45

    苏忆殇当时就急了,心道本来看着她恋得那么苦加上又活不了多久,就很大方地让她近距离接触自己的哥哥,然后就断了心思。没想到,这女人就是一白眼狼,这架势就要做什么想咬死他哥哥和她做对死鸳鸯不成反了她

    苏忆殇这个人,从小到大,就是不知道“怜香惜玉”这四个字怎么写

    撸起袖子准备辣手摧花,但小花很是机智,早一步松开了手,倒退几步。

    玖夜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指,白皙修长的指节上是一排细小的牙印。那个女人明显是用了巧劲,不是很痛,伤处却缓缓沁出一粒血珠。

    那个女子的唇角,也带着嫣红的液体。伊雨苒微微笑着,丁香舌尖一挑将唇上的鲜血咽了下去。

    够了,真的够了。

    她要的不多,一点点就够了。

    伊雨苒眼底的笑意渐渐消散,换上了刻骨铭心的苦楚。

    她缓缓后退,她的身后的是鲜血满地的血腥。

    她站在房前,细致的面颊上,缓缓浮现出红莲的印记,妖娆,美艳,而女子的面容几乎在瞬间便憔悴下来。

    那份美丽,是以这个不过十六岁的少女的生命,祭奠而成。

    红莲的痕迹在她的脸上顿了一瞬,然后炽热的火浪猛地扩散开来,以着猛虎下山的气势,直扑向女子身后的屋子。伊雨苒深深望了一眼玖夜,似是叹息一般道“夜,小心我的父亲。”

    不等着众人的反应,女子眸底带笑,转身走进了火海中。火舌舔上女子鹅黄色的衣角,炙烤她细嫩的皮肤。几乎是在一瞬间,女子的身影就消失在火海之中。

    火海里,隐约传来女子清婉的歌声,带着略微的惆怅,但更多的是追忆和释然。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火海里,在所有人无法看见的地方,伊雨苒仰头望天,低声喃喃“不能羞”

    她合上了眼睛,泪水终于从颊边滑落。

    ***

    夜风飒飒,民居内火光熊熊,民居外,众人大眼瞪小眼。

    不是他们不肯救出那个女子,只是,那火不是普通的火,以他们的本事,就是三昧真火也无所畏惧。

    可偏偏这是号称焚尽万物的红莲业火。

    他们的灵器法宝进了这火都得化了,更不要说他们肉体凡胎。

    苍瑞和苍炎面面相觑,犯人抓是抓住了,但,萧国的人没见着啊。等火停了,估计他们能捧出来的只有骨灰了。指着骨灰说她是杀人挖心的犯人,谁信啊。

    “没事没事。”苍瑞很罕见地很兄弟爱地拍了拍苍炎的肩膀,道“起码知道有一个女人很可疑,红衣服,半张脸毁容,还有线索呢。”拍得很用力,不知道是在安慰苍炎还是在安慰自己。

    目光不自觉飘向被那个女人咬了一口的玖夜,却见他目光有些怔然地望着火里。火光映在他的眼底,有些淡淡的金色。

    而苏忆殇有些担忧地站在他的旁边,目光在那处牙印上流连,一脸的欲言又止。

    火势虽然不小,但都局限在那间屋舍之中,仿佛有着无形的结界存在,阻隔了火势的蔓延。

    玖夜的身后,肖书宇默然站立,目光望着燃烧着的屋舍,眼底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开口道“我在这里看着,你们先回去吧。”虽然火势没有蔓延的意图,但仍需小心为上。

    众人点头,玖夜深深望了一眼屋舍,没说什么,便也随着众人离开了。

    燃烧的屋舍渐渐从视线中消失,苏忆殇看了一眼从方才开始就有些沉默的哥哥,下意识咽了一口吐沫,小心翼翼道“哥,你是不是”爱上那个伊雨苒了

    话没有说完,实在是苏忆殇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里就有些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他在心里挠墙,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胸不够挺屁股不够翘长相也一般一般,连玖夜阁里的姑娘都比不上。难道苏忆殇忽然为着自己想到的可能性而有些暗恼,暗自赌气道,要是死了能让他哥哥爱一辈子,他现在就找块豆腐撞死。

    摇了摇头,玖夜轻声道“我不讨厌她,现在有些羡慕她。”

    “羡慕”苏忆殇瞪眼,他可看不出对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羡慕的。

    玖夜没有说话。

    他真的有些羡慕,一个人竟然会有那么强烈的情感,强烈到,就是他这种冷情了万年的老妖怪,也忍不住有些动容。

    但,也仅仅只是动容,罢了。

    梦无酒忽然道“那个女子挖心食心,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她是异族人。”浮荒无边,异族不计其数,其信奉习惯迥异于中原之地,要是这么说也多了几分合理。

    “不是异族。”开阳长老摇了摇头,平日里没什么正经的脸上浮现怒意,道“真是作孽,也不知道是哪个心狠的,竟然将这么一个小姑娘做成了傀儡。”

    “傀儡”今天天枢长老没来,反而是开阳长老兴致勃勃地要打先锋。众人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已经叫苦连天。本以为这么一个成天就知道打打打的人物说不出什么正经的话。想不到,开阳长老也能有这么长老宗师的一面。一时间,大家都很给面子地凑了过来。

    见众人以着前所未有的好奇的求知的眼神看向自己,开阳长老顿时面子十足,当初没能在玖夜身上发挥的诲人不倦的精神就发作了。当即清了清嗓子,道“那个女孩子,其实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她被人以秘法变成了傀儡。那种傀儡,又称人傀。”

    “人傀”梦无酒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开阳长老,这种学术性的话从摇光师叔那里说出来倒有几分可信度,但从开阳长老嘴里说出来,真假还真的不好判断。

    趁着某人的黑脸师父不在这里,开阳长老狠狠地拍了梦无酒的后脑勺一下。然后,无视那幽怨的小眼神,继续道“所谓人傀,其实就是将一种邪物植进人的身体里,以人的生命为养料来培育那些东西。我看那个女子脸上的红莲着实诡异,内含红莲业火,应该是修罗族至于挖心食心,恐怕是那红莲已经将她体内的生命力蚕食一空,唯有用人心来保持皮相的完好。”

    一时间,众人的脸色有些不好。

    苍瑞苍炎不说,本就和伊雨苒不熟;而昆仑仙境的人,虽然伊雨苒有意识地结交,但修行多年本心平淡,哪来那么多的感情来分给一个陌生人。虽说修真者自诩匡扶正义与妖魔斗智斗勇,其实他们也就对他们曾经出来的人间有些眷恋,而其上居住的人类,只是顺便罢了。

    “糟了。”苍瑞猛地站住,眼中带着惊惶,道“今晚皇兄宴请伊丞相,此刻,伊丞相就在皇宫里。”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这章伦家一边写一边撞墙,啊啊啊,这叫个神马事嘛

    44、第四十三章 苍倾澜,幽月

    皇帝赐宴辰清殿,这不可谓不是一种恩宠。

    伊森川,沧澜十八年,先皇澜帝御笔钦点的状元,后任户部尚书一职。在任期间,政绩卓越,于沧澜二十年擢升为右丞相一职,兼任太子太傅。先皇驾崩后,太子苍风继任皇位,伊丞相升为左丞相并兼太傅一职。

    伊丞相的年岁并不比皇帝大多少,但却是皇帝的老师。伊丞相的年纪远远小于右丞相,但他的政绩能力远非右丞相可比却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辰清殿里,端坐于龙椅上的皇帝举杯,遥遥向着伊丞相一敬。风帝的手指轻轻敲着摆满珍馐的桌案,英俊成熟的脸上似笑非笑,而后缓缓道“伊相,朕平生最佩服的人,便是你了。”

    这次虽说名义上是为饮宴,但皇帝却屏退了所有的宫女侍卫。空荡荡的大殿里唯有两人,一个是端坐于圣位的皇帝,一个便是坐在下手位的一身黑色锦袍的丞相,伊森川。

    此时,伊丞相在朝中翻云覆雨的手中把玩着一个白色玉杯,听见了皇帝的话,他的脸上倒没有什么喜色,只是淡淡地瞥了皇帝一眼,缓缓道“不敢当。”

    神态里,没有对皇帝的丝毫敬畏。

    所幸这里没有其他人存在,不然的话一定指着伊森川的鼻子说大逆不道,然后折子像雪花似的飘向皇帝的桌案上,一致要求处决左丞相。

    皇帝无所谓地耸肩,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但眼睛一直在打量着下面的男子。末了,皇帝淡淡道“哎呀,伊相,你说,杀了萧国皇帝亲舅的人,究竟是谁呢”

    伊丞相轻笑,道“皇上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抬头看上一身黄袍的帝王,无所谓地笑“自然是微臣了。哦哦,不对,是微臣亲手制住他,然后,由伊雨苒,不对,应该叫苍雨苒,挖心放血,最后,一点一点,吃了下去。”

    皇帝的脸色一变,而后缓缓道“朕倒是不知,伊丞相的女儿竟然姓苍。”

    伊森川笑得痛快“怎么,以为微臣在说笑吗皇上以为,臣会要一个不是幽月生的孩子吗那个孩子可是微臣亲手扼死的,至于伊雨苒,可不就是当年在皇宫里夭折的十一公主。”

    皇帝缓缓一笑,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凝重,道“伊相,朕,倒真是小看了你。”

    “皇上,微臣也小看了你。”伊森川的脸上笑容不变,但眼底的仇恨渐渐浮现出来。他缓缓地站起身,星眸里带着凌厉,死死盯着皇帝,一字一句道“微臣从没有想到,一个惜才爱才对国事兢兢业业降尊纡贵和微臣深交的皇帝,竟然一直有着那么龌龊的心思。微臣一直没有想到,所谓的皇恩浩荡,目的不过是要微臣亲离子散。”

    伊森川冷冷地笑了起来,道“微臣何德何能,竟然劳陛下将放在国事上的心思分在身上,谋划了三年,只为了使我们夫妇离心。”

    “真是好心计啊,苍倾澜。”

    端坐于帝位上的皇帝不置可否地耸肩,但面容却缓缓发生了扭曲,直到那张风帝的面容变得有些陌生。那是一张和风帝有五分相似的男子,但面容更加地贵气。看年纪似乎是不小了,两鬓处染着白霜。

    正是澜帝,苍倾澜。

    “不愧是伊森川。”苍倾澜赞许地拍手,脸上挂着笑,但眼底却一片冰冷。他的声音比起风帝更加得清冷,声线里带着无可比拟的高贵,“不愧是让幽月动了心的男人。只可惜”

    伊森川冷冷地笑,但听到“幽月”这两个字的时候,眼中划过一丝愧疚与深情。忆起那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想起那个高傲的女子为了自己换上粗布麻衣洗手羹汤的情景,他忽然觉得那个忍耐的十几年的情感猛然喷发出来,有如天下第一的毒药,狠狠地腐蚀啃噬自己早已经伤痕累累的心。

    他的双手按在桌案上,止不住地颤抖,那个杀伐决断,甚至亲手引导自己养育的十六年的女儿走上不归死路也面色不改的男子,卸下了戴了几十年的面具,像是一个做错了的孩子一般,无措中惊惶地寻找着出路。他恶狠狠地看向帝王,恨声道“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要不是你,幽月会一直在我的身边,眼底心里满是我一个人的影子。而我们的孩子也不会在十七年前就开始沉睡,不老不死,永远维持着一个幼童的身形。

    他们的孩子,继承了他的智慧和幽月的美丽,应该是皇族都不可比拟的天之骄子,就是哪一天他的孩子想要站在凡间的顶端想要登基为帝,那么,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颠覆一个国家。

    “朕做了什么吗”苍国里最尊贵的男人缓缓起身,一身赭黄色衣裳的苍倾澜站起身来,星眸里闪烁着厌恶鄙视的冷光,一字一句道“伊相莫不是忘记了,那日朕宴请众臣,是爱卿你轻薄了皇后的亲妹,一位世家的小姐。你想要将此事压下,但那位小姐怀孕了。”

    “是你。”伊森川冷冷道“这件事不就是你安排的吗”看他左右为难,看他究竟是坚持对幽月的誓言还是屈从于所谓的责任上。

    “没错,是朕安排的。但是,伊相。”苍倾澜缓缓绽出一个带着冷意的微笑,“伊相,你可以选择离开的。”带着幽月远走高飞,舍弃那些功名利禄,而不是屈从于皇后家的势力,皇帝的圣旨而要娶一位平妻。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幽月的骄傲,对于伊森川的背叛,幽月因为有情所以不会报复,但不代表她会忍气吞声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另娶。她会带着自己的孩子,带着自己的骄傲离开,永远不会再见他。

    伊森川默然,眼中一片空洞,但若细细看去,那黑色的眸底尽是绝望,就如同十七年前。

    澜帝的话仍在继续,但冷意中却多了几分难以遏制的愤怒“可是,你做了什么”

    “伊森川,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在那一年我看到进京赴考的你,看见曾经一身红衣永远高贵的幽月一身布衣,曾经可以轻而易举将那些上仙击退的手中提着的却是菜篮的时候,我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凭什么,我有什么不如你的我对幽月百依百顺,甚至愿意为她舍弃皇位舍弃我所有的亲人,可她只回了我一个背影。而你为她做了什么”

    “在圣旨来了的时候,你领了。那一刻你就是背叛你懂不懂,那么,没有资格继续留在她身边的你,凭什么挽留她”

    “挽留不了她的你,凭什么又杀了她”

    高高在上的帝王死死盯着殿下的伊森川,眼中有恨,有怨,更多的不知名的复杂情感,以及淡淡的疑问。

    他问他,既然爱着幽月,为什么要杀了她。

    伊森川苦笑,眼底满是无措,喃喃道“我没有想杀她,我只是想要挽留她。”

    那一日,他追了出去,拦住了那个女子。而他们的孩子就依偎在母亲的身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拦住母亲,苦苦哀求。

    那时候,幽月说了什么

    对,她说,要么和她一起离开,什么都不管不顾,要么就放她离开,自此天涯相隔,永世不见。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只爱她一人,他说就是迎了那个女人进府也不会再碰她。

    他终究还是不愿意舍弃现在拥有的一切。

    幽月眼底有失望,有痛心,但没有泪水,没有再去试图改变丈夫的心意。

    最终,他的匕首刺进了幽月的手臂。

    他没有真的想要伤害她,只是,他像是着了魔似的,心中想着只要她受了伤就暂时无法离开,只要暂时无法离开,他就能扭转她的心意,留下来,不分离。

    但是,血却止不住地流,似乎是想要将她身体里面所有的血液流尽了一般。

    他仓皇,他无措,他不知道,这么一点小小的伤竟然成了她的致命伤。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一个绝顶的高手,因为他初遇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她一人杀尽所有围攻她的人,身上不沾染一点血液灰尘。

    他想,那么强大的人,怎么就会因着这么小的伤口就要死去了呢。

    他反反复复地说,不要吓他,不要吓他。

    而那个美丽的女子只是看着不断流淌的血色,苍白的两颊不染一丝血色,黑色的瞳渐渐变成金色,流转着无奈悲伤的光芒,缓缓道“宿命,这便是修罗的宿命。”

    然后目光留恋地看了一眼他和已经吓呆了的儿子,伸手拍了拍儿子的额头,喃喃道,“睡吧。”

    于是,他的儿子十七年来,身体再没有生长,也没有再醒过来。

    而他的妻子,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仰头望着天空,不言不语,最后流尽了身体的血。

    那一日,他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而三天后,他迎娶了那个世家小姐。当夜就将那个女人投进了刑室里,问出了当日的事情,猜到了策划这一切的帝王。

    他回到自己的院落,找到那放置着自己妻子的屋子,他想要对她说,他没有背叛她,可是,看到的却是空落落的床榻。而第二天,便传来了皇帝退位的消息。

    他知道,是澜帝将幽月的尸体带走了。

    应该能救回来吧,虽然心脏不在跳动,虽然已经没有了脉搏,但是,幽月的身体依旧柔软,面目鲜活如昔,仿佛只是睡去。

    于是,在他所谓的妻子生产的那一天,一个小小的“难产”,只剩下了他的儿子。只是,除了幽月的煌儿以外,他并不需要别的孩子,所以,他亲手掐死了那个孩子,换上了从宫里偷出来的十一公主。

    看着那个小小的女童,伊森川告诉自己,他得等着幽月回来,等她的报复。而在这之前,他会亲手,一点一点腐蚀这个国家的根基,缓缓将那个男人的国家毁掉。然后,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所谓苍国,荡然无存于其他国家的铁蹄之下

    而他的命,他会留着,留给幽月。

    那么骄傲的幽月,会回来报复的吧。

    伊森川抬头看向一脸恨意的帝王,眼底有少有的茫然,轻声道“我以为她会回来”

    苍倾澜恨意的不屑的神情缓缓褪去,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五官清淡得几乎有些模糊。他开口,声音里竟然带着些许柔和,道“她回来了,也没有回来。”

    声音清婉里带着脆弱的骄傲,像极了当初见到的红衣女子。

    伊森川忽然笑了起来,缓步踏上玉石的台阶。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他的唇角缓缓淌下黑红的液体,但他的目光却是少有的柔和,仿佛得回了失去多年的宝物。

    苍倾澜的面容再次发生了变化,左边的脸出奇得精致妖娆,但右边的面容却犹如夜叉恶鬼,不满凹凸不平的腐蚀痕迹。

    “幽月”伊森川喃喃唤着,手臂伸直想要抚上女子的犹如鬼魅一般的脸。而那个人一动不动,任由那只手抚上自己的面颊。

    她垂眸,有些茫然地道“我不是幽月,却也是幽月。我不是苍倾澜,却也是苍倾澜。”

    她记得幽月的每一件事情,也记得苍倾澜的每一件事情。

    她记得幽月如同每一个修罗一样,伤在自己最爱的那人手里,死在最爱的那人手里。她也记得,苍倾澜如何从密室中将幽月的身体窃走,一路带到南疆请求蛊王施救。

    但,死去的人如何救得回来呢

    于是,蛊王教给了他一个方法,既可以让她永远地活下去,又可以让她永远离不开他。

    苍倾澜有多疯狂,当初纵然苍国的皇宫血流成河也不肯放弃便可见一斑。

    他修习了南疆的术法,那个所谓的邪术。

    他“吃”了幽月,让她的身体化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吞噬了她的记忆灵力,只要他活着,幽月就不会死。

    但,这个术也是有弊端的。

    他开始迷惑,他开始弄不懂自己是谁。

    他是苍倾澜,也是幽月。

    他既是曾经苍国的帝王,也是那个被爱人亲手杀死的女子。

    他的心魔是伊森川,所以,他要他死。

    但,真死在自己的眼前时,他的心既是快慰又是疼痛。

    他看着苍倾澜嫉妒了一辈子的男子,他看着幽月爱了一辈子的男子,嘴角动了动,想要冷笑却终是,垂了下来。

    他缓缓坐下,目光空洞。

    想了想,他开口认真地道“幽月很恨你。”

    “嗯。”伊森川跪了下来,将头抵在苍倾澜,亦是幽月的膝盖上,唇角青紫,眼皮止不住地想要垂下来,但想要多停留一会儿的欲望努力支撑着他,不要沉入那个黑色的梦境里。

    “但,幽月这辈子最爱的人却也是你。”伤在最爱的人的手中,血流不住,血尽而亡。这是修罗的弱点,也是修罗的悲哀。

    这般说着,苍倾澜的眼底现出痛楚与嫉妒两种极端的感情,身体也止不住有些颤抖,那张半是倾城半是恶鬼的面容也在瞬间变得有些扭曲。

    “嗯。”伊森川强打精神,留恋着最后的温暖。听到他是幽月一辈子最爱的人,他的唇角扬起,露出一个半是忧伤半是痛楚的笑容。

    “可是,你最爱的人不是幽月。”黑色的眸子渐渐变成蜜金色,美丽的眼底划过难掩的忧伤。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可是,你最爱的,不是我”

    “不对。”伊森川挣扎着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女子那面有如恶鬼一般的脸上,虚弱但是认真地道“伊森川这辈子最爱的,也只有一个幽月。只是,他被世间的权势繁华迷了眼,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幽月却不在了”

    他的瞳孔渐渐失去了焦距,但那张脸却执拗地抬起来,不停地道“不在了不在了”

    “是啊,不在了。”手轻轻放在已然停止了呼吸的身体上,苍倾澜,也可以说他是幽月,微微地笑了起来,将那个死去的男人小心地放置在龙椅上。

    是啊,幽月已经不在了。

    同样,苍倾澜也不在了。

    他,不过,是活死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于是,泪目,这卷就结了。我卡文了啊卡文了,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挠墙g,tt,请假一天

    45、第四十四章 萧国请柬

    萧国,毗邻苍国、连国,位于中原的北部,国力强盛,以其铁蹄闻名诸国之中,是七大强国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一国。其余六国以其所属皆暗地里组成联盟,以防止萧国的倾吞。

    萧国向来倨傲,从来不邀请外国使节参加本国的任何节日,唯一的例外便是萧皇登基之时。但显然,十年前萧皇萧叶祈才登基,虽说有摄政王把持朝政,但还不至于十年内皇帝就不行了另立新皇吧。

    马车里,苍瑞把玩着手中的请柬,星眸里闪烁不定。

    说起萧叶祈,当初他登基的时候,苍国的代表就是他和苍炎。只是,苍炎那性子根本就是见不得人的主儿,还没等着到达萧国呢,人已经跑得没有踪影,气得苍瑞咬牙飞鸽传书给了自己的皇兄。皇兄也不含糊,待得苍炎自己四处游荡了一番观礼的时辰也在他的故意中错过后,炎王爷自己就包袱款款地回了苍国,但面对他的只有几乎顶到了屋顶的书籍,皆是什么他一看头就疼的四书五经之类,而皇帝的惩罚就是抄书百遍。

    苍炎反抗不了自己的皇兄,五指抓着毛笔的时候,心中一直在咬牙切齿地诅咒苍瑞,弄得苍瑞归来的这一路上喷嚏不断,弄得他还以为自己伤寒了呢。

    气恼了一阵,苍瑞自己就想通了。毕竟,要一个没有皇室宗亲模样的炎王爷进了萧国,那还不得丢尽了苍国的脸面啊。考虑到不用丢脸丢到国外去,苍瑞队伍的脚程也快了不少,到达了萧国。

    十年前的时候,苍瑞自己也才十九岁,还没有修炼到现在阴险狡诈的狐狸王爷的地步。虽然口中叫嚣着不需要苍炎免得带着他丢人现眼,但说到底,他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毕竟,苍国派进萧国里面的暗探不少,但真正接触到核心的却是一个没有,以此可见萧国的实力。

    哪里知道,刚进了国都里就碰上了小偷乞丐。

    就是扮成乞丐的小偷。

    一见那个小偷,苍炎无奈地笑了,但心中却炸毛得想要去挠墙。

    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令人无语的乞丐。

    那个乞丐也就八九岁的模样,小脸像个花猫,红黑相间,看似像是泥土鲜血,但苍瑞是何等人也,小时候遇见的刺杀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血腥气还闻不出来吗那小孩子脸上,红色的分明就是西域特产的胭脂“嫣然一笑”,中原内地千金难求;那黑色的分明就是上好的淬金墨,一向只有富贵世家才用得起。

    再看看那身衣服,没错,是够破烂的,但那料子却是上好的。分明就是和自己身上的墨缎一个料子,就连上面的破洞,与其说是刮破的,不如说是那一些锋利无比的利器划破的。

    苍瑞脸上虽然笑得无比之温柔和煦,但心里反复诅咒着这莫名其妙的萧国。这萧国,不是乞丐太富了就是那些世家子弟太闲了,没事跑来装乞丐再兼职小偷。

    作为一个出色的皇族,尤其是一位令得全国美女疯狂的瑞王爷,他决定要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小子。于是,本来打算在萧国期间低调做人的苍瑞,直接在街上“劫走”了一个小“乞丐”,压回了驿馆,对他开始了再教育,给他灌输了无数一个世家子弟应该做的事情,同时也以老师的身份狠狠地奴役了他,直到他准备参加观礼的时候也放走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奴役得太狠了,那个孩子走了之后就再没有回来,以至于苍瑞离开萧国的时候还不停地念叨那个孩子是在是只白眼狼,自己好心没有将他送进衙门里还管了他好几天的饭,到头来自己走的时候还不知道送自己一下。

    说起来苍瑞摸了摸下巴,笑得奸诈,不知道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虽说那小子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不肯洗掉脸上的油墨胭脂,但,苍瑞对于一个肯认真听讲的好孩子还是很宽容的。不像自己那令人崩溃的兄弟苍炎,整个就是一上天派来折磨苍国的。

    说起来,这萧国的皇帝萧叶祈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啊。

    回忆完毕,苍瑞又开始反反复复地翻着手中的请柬,心中警铃大作。

    那个萧叶祈他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说起来也蛮可怜的,登基的时候才十岁,原本是萧国皇室中最不受宠的皇子。

    只是,在他的父皇病重期间,十五岁的太子被杀,其余皇子陆续夭折,皇室的男丁只剩下萧叶祈和摄政王。说是那个萧叶祈屠尽皇室谋得皇位,苍瑞自是不信。毕竟,萧叶祈不是嫡子,其母也不过是一个小臣家的女儿,势力远远逊色于其他皇子,能无声无息地派人干掉一干皇子又不留下任何把柄,谁能相信他有这个实力。

    唯一可信的便是,那个摄政王需要一个傀儡皇帝,而本身势力小又没有什么才华的萧叶祈被摄政王看中了。

    前些日子死在苍国的国舅,是萧叶祈皇后的父亲。同样,这个皇后也是五年前的时候由摄政王亲选的。苍瑞心中感慨,这么一个连自己的皇后都没有办法选择的皇帝,二十岁了但朝中大权仍旧把持在自己皇叔摄政王的手里,他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是太窝囊了。

    努力回忆了一下那个比自己小了九岁的小皇帝,苍瑞无奈地发现,他对于那个小皇帝的印象实在是模糊了,只能依稀知道那个小皇帝长得不错,也不愿意说话,当日登基后的宴会也是有他皇叔一手把持的。

    说起来,他皇叔长得真是不错,和玖夜苏忆殇是一个级别的,就是性子太冷了。真是想不到,清洗了皇室后,那个人竟然没有自己做皇帝,反而扶植了那么一个傀儡上台。

    苍瑞撇撇嘴,目光又落在了请柬上。

    这次的请柬可谓是前所未有,竟是以皇后册封为由,请各国时节观礼。皇后啊,听说在那个什么国舅在苍国国内死了以后,皇后一族也被查出了谋反的证据,诛了九族。

    本来苍瑞他们还很犯愁来着,毕竟杀人的伊雨苒自焚了,事后只找到一些灰烬红莲业火实在是太惊人了,整间房间兼两个人,最后剩下来的灰烬不过才一两多一点。至于伊丞相,也在辰清殿里被发现,死于大内秘药。

    问起自己皇兄,风帝只道伊丞相并非自己赐死的便不再多言。后来嘱咐自己派人上伊丞相府里守着,待得侍卫回报。果然,第二天天明的时候,一个相貌酷似风帝的男子进了丞相府,将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抱走了。将此事禀报给皇兄后,皇兄也没说什么,只是派人将伊丞相风光大葬。

    苍瑞可不是苍炎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一寻思便明白那个相貌酷似皇兄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们那十七年前把担子丢给皇兄就离开了的父皇,澜帝。想来伊丞相就是他们父皇赐死的,那个疑似伊丞相私生子的孩子,八成也被父皇收养了。而皇兄既然要将伊丞相风光大葬,那么,给萧国一个交代的问题上,伊丞相的事情就不能告知萧国了。

    正在为他们苍国可能招来一个强劲的敌人而犯愁,萧国方面就来了文书,说萧国皇后一族通敌叛国,诛杀九族。而国舅是首犯,人人得而诛之。言语间明摆着不在计较国舅死在苍国的问题,而文书的最后则是说他们萧国要新立以为皇后,要举行册封仪式,请苍国的高层前来观礼。

    这已经够令人奇怪的了,但最奇怪的竟然是,萧国指名道姓,说萧皇十分仰慕贵国的瑞王爷,希望苍瑞能前来观礼。

    苍瑞寒毛都竖了起来,心道莫不是那个什么国舅死在了苍国,于是你们萧国就要苍国的瑞王爷死在你们萧国吧。

    人家指名要他苍瑞去了,苍苍瑞自然不能窝在家里面装死不动弹。当然,自己的皇兄还是比较厚道的,没有让自己单枪匹马上阵,派出了自己三个儿子中武艺最高强的大皇子苍云刖随行。但,一个苍云刖怎么能够呢。

    在大致了解了苍炎下蜀山的原因后,在了解了萧国国内很可能遍地都是魔啦妖啦,懂不懂就挖心放血的人物后,苍瑞坚定地认为,只有一个苍云刖是不够的。只是,苍炎实在是指望不上,才消停了几天就和师门跑了,都没有给苍瑞拉下脸求他的机会。

    而昆仑的人显然要和蜀山一行尽快到达萧国,绝大部分和蜀山的人先走了,只剩下玖夜。

    玖夜是怎么回事

    说他是熬了一夜看书第二天没有起床,眼见着众人要出发,但没有人敢蜀山大部分昆仑的人,也没有人舍得开阳长老肖书宇叫他起床,于是,只能留下口信要他醒后尽快追上便先行出发了。

    至于苏忆殇,他巴不得哥哥不和那些人一起走,尤其是那个是不是拿着温柔宠溺眼神看着自己哥哥的某位。见哥哥没有起床,苏忆殇当机立断,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里继续睡觉。

    苍瑞告诉自己,这世间最痛苦的选择,就是没有选择。

    于是,他向自己的好友求助,但一向以玖夜的意志为自己的意志,以玖夜的想法作为自己的想法的某只小狐狸,直接将目光投向了自家哥哥。

    于是,苍瑞的垂死挣扎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玖夜也不含糊,手起笔落,大大地显示了一把自己令人赞叹的狂草,然后扔在苍瑞的面前要求签字。苍瑞欲哭无泪,看着丧权辱国的各项条约,用着无限希望的口吻想要撬出一点转圜余地来,结果换来的是毫不犹豫地转身,而自称这辈子只有他这一个朋友的某殇也万分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虽然朋友只有一个,但哥哥他也只有一个,舍朋友而取哥哥也。

    苍瑞眼含热泪,心中暗自诅咒那个自称倾慕自己的萧皇,手抖抖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唉”苍瑞伸手撩起车帘,眼含忧郁地四十五度抬头望天。还没等着忧郁的气质完全发挥出来,一个清冷中带着温和,温和里又隐藏邪恶的声音响起。那个声音明明隔着一辆马车,但极具穿透力地送进了自己的耳中,连无视都做不到。

    “小瑞子,水。”

    “来了。”没有时间抒发忧愁的苍瑞应了一声,从自己呆着的马车里取出清水,然后跳下了马车。

    此次观礼的人,只要的人物有瑞王爷苍瑞和大皇子苍云刖。由于二人的身份不一般,加上最近的世道并不太平,所以,此次随行的侍卫高手极多,前面有几十个侍卫开道,中间是王爷和皇子的马车当然,大皇子那性子和苍炎极像,马车不做一直在骑马。王爷后面的马车就是玖夜和苏忆殇所呆的地方,别看外面和王爷的马车一个样子,但里面的装置却是极为用心的,出自于玖夜的设计,材料取自瑞王爷的库房。马车之后是几车献给萧国皇帝立后的贺礼,由着几队护卫看守。

    总之,此次的出行,苍国极为重视,生怕瑞王爷和大皇子有个好歹。

    作者有话要说么,正式进入第三卷

    46、第四十五章 萧叶祈

    见皇叔急急忙忙地跳出马车,手中拿着水袋。大皇子苍云刖一声轻笑,朗声道“三皇叔,这几日您可是真勤快啊,看得小侄真是惭愧不已。”

    苍瑞回头瞪了自己的大侄子一眼,道“怎么,看皇叔我劳累,游手好闲的皇侄心中不安了没关心,等回苍国后,皇叔那一沓子文案都来不及处理,怎么说也得要皇侄分担一下。”

    “别。”苍云刖知道自己这皇叔一向是言出必行,想要面对那些多的文案哈,一沓子,没准是厚厚一摞,看那些蚂蚁似的小字,他还不如拿弓箭去射那些真蚂蚁。想到自己可能的惨状,苍云刖连连摆手,道“别别,那些文人的酸玩意儿,您还是找老三吧,反正他天天写这些东西。”

    苍瑞想要吐血,心道你那老三写的是风花雪月的酸货,他这可是处理政务的大事。这几个皇子一个个都不傻,怎么都是那种不肯往墙上趴的泥巴呢。这万一要是皇兄不想当皇帝了要传位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找上自己可怎么办。

    不行,看皇兄那样的人物,当了皇帝多了多少根白头发啊。他可不想顶着满头白发成天死气沉沉。

    正有些担惊受怕,马车里又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水。”

    “来了来了。”苍瑞不在理会一脸庆幸劫后余生的苍云刖,奔向了身后的马车。

    当日他签下的一纸文书可不是一般得苛刻,可以这么说,他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付出了人身自由,人前他是苍国尊贵的王爷,人后他就是玖夜的小厮一名,端茶倒水,随叫随到。

    忙前忙后中,苍瑞忽然想到,会不会玖夜这人在记恨当初那个卖身契呢他后来不是将那个东西还给玖夜了吗,而且后来也知道他当初用的是假名字,那东西也根本就是不成立的东西。

    这事都过去多长时间了,玖夜他应该不会死死记着吧。

    也许是苍瑞的目光太过于明显和疑惑,靠在车壁上将大腿贡献出来当玖夜枕头的苏忆殇满眼同情地看向自己的好友,模棱两可地解释道“哥他一向对嗯,老人比较,宽容。”

    苍瑞嘴角抽搐,对老人宽容笑话,他可记得这人是怎么折腾自己师父来着的。

    苏忆殇心领神会,后补充了一句“老妖怪不算。”

    开阳长老就是再活个几百年也都这样活蹦乱跳,已经算不上是老人了。老妖怪还差不多。

    苍瑞扭头,得了,他是知道了,就是自己没人疼没人爱,就是皇兄也找了一大堆的工作压榨自己。

    干脆,他不回苍国算了。反正他这次钱带的够多,莫不如周游列国去得了。到时候,哼哼,反正玖夜找不到他人,那个什么卖身契也就算不得数了。

    这般想着,苍瑞高兴起来,精神头也足了。

    玖夜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出一些看了一眼这两天愈加傻气的瑞王爷,啧了一声,懒得理会。而苏忆殇,心上人就靠在自己的身上,方才自己肯分心开导一下他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的目光满满的就是自己哥哥。修长的手指也卷上哥哥的黑发,满脸的欢喜。

    苍瑞瞥了他们一眼,只觉得牙酸挺慌。但想到了未来的幸福生活,苍瑞告诉自己,不就是酸上几天牙吗为了自由的生活,什么都是浮云。

    很久以后,每当回忆起自己这段经历,苍瑞就不尽唏嘘。一面赞叹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准备跳出苍国的大火坑,一面又感叹世事无常,自己是离开了无数文案堆积出来的火坑,但又不小心跳进了眼冒绿光的狼窝里,怎么蹦跶也蹦跶不出来了。

    车队行了半月有余,终于达到了萧国的国都,云州。

    四月里,虽说地处南方苍国早已经春暖花开,但北方的萧国气候寒冷,四月只有嫩芽初吐,但带着冷意的寒风飒飒,有冬日未尽之感。

    苍国的车队里,无论是侍卫还是婢女,就是大皇子也是练过武的,更何况还有一个修真的,一个玄狐王,这点寒冷早就不惧。说白了,这里面修为最差的就是苍瑞。他也就小时候随着哥哥练了些轻功,半吊子水准又加上多年不用,衣服加了一件又一件。

    怕冷的瑞王爷裹得像是一个粽子,在一行人中异常显眼。

    被出迎的萧国高层请到了驿馆中,苍瑞王爷冒着阵阵寒风,在玖夜没有说出下一个支使人的话之前就溜出了驿馆。

    苍瑞其实并不熟悉云州,虽说他曾在这里呆上了几天,但那毕竟还是十年前的事情。十年的时间,足够令很多东西改变,譬如,这次遇上的不是伪装成小偷的乞丐,而是打着劫财口号的混混。

    苍瑞默默看着前前后后堵着出口入口的小巷,耳边不断响着的是要他脱下贵重狐裘抛出钱袋摘下玉佩的叫嚣,目光渐渐变冷,脚不自觉地蹭了蹭地面,心中暗自思量他那半调子轻功究竟能使出几分,会不会刚跳上房顶就刺溜一声滑下来。

    还没等着苍瑞下定决心,一个心急的已经扑了上来,只是,不知从哪里飞出一个石子,直接打中了他的额头。那个扑出来一半的人惨呼一声扑倒在地。

    混混老大吓了一跳,色厉内荏地高喝了一声,无非就是那条道上的朋友不要多管闲事他上面可是有人罩着的云云的。半天见无人回应,混混老大心中虽然有些不安,但见着苍瑞一身衣裳华贵,饰物价值不菲,心中贪念大起,手一挥,其下混混们就冲了过来。而此时苍瑞也下定决心决定自救,心中也很是纳闷为何自己的属下暗卫没有前来搭救,不禁暗骂那一群吃白饭的家伙,随即纵身一跳。

    高度三尺,距离墙上屋顶是一段很遥远的距离。

    但,那些混混们却集体扑倒在地。

    随即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他们的身后走出,干净的白色靴底也毫不犹豫地踩上了那些混混们的后背。而那些倒地的混混们被踩上了也没有反应,如同死尸。

    运了半天的气才蹦了三尺高的苍瑞正大感丢人的时候,正见着那白衣人的高调出场,不禁呆了片刻,随即嘴角抽搐,道“玖夜兄,真是好功夫。”

    及时救下人的玖夜像是看白痴一般瞥了一眼苍瑞,半晌,勉强吐出一句“你还是夸我摇光师叔好本事吧。这药,修真者论起修为大致可以迷昏在一盏茶到一炷香的功夫,但这几个废柴嘛,估计得要一天吧。”

    一身青衣的苏忆殇,桃花眼勉强从自己哥哥身上移开片刻,同情地看了一眼苍瑞,然后笑盈盈地走到昏迷的混混身边,脚尖踢了下他们如同死尸的身体,补充道“衣服穿得挺厚,昏上一天估计也冻不死,就这样吧。”说着又看了一眼苍瑞,道“小瑞,你的暗卫全被打昏了,不知道是哪一方势力做的。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回驿馆呆着吧。”

    苍瑞张了张嘴,话在喉咙里转了半晌,然后艰难地道“那你们呢”

    “我们”苏忆殇的笑容明显灿烂了许多,对着苍瑞的话更是暖上了几分看不出小瑞还挺有眼色的嘛,“我们”这个词苏忆殇是相当地喜欢。于是娓娓道“我和哥要四处逛逛,快回去吧,巷口的侍卫都在等你。”说着,拉住玖夜的胳膊便向着巷子的另一个出口走去。

    苍瑞默默地立在众人皆倒我独站的小巷里,寒风飒飒地吹直到,一个担忧王爷安危的侍卫进了巷子,状似不在意地踩了一脚那些胆敢对王爷图谋不轨的混混的爪子,然后恭恭敬敬地向苍瑞行礼,道“王爷,需要处理掉这些人吗”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何时回驿馆。

    “扔在这里就好。”苍瑞淡淡道,反正冻不死,就是冻死了也是活该。说着默默回头望了一眼那两人离去的方向,其实,他赞叹的是那颗石头扔得好而已,至于一副见到白痴了的表情吗。

    ***************************************************

    萧国皇宫

    萧国的皇宫比起苍国而言,少了几分精致,更多了几分恢弘大气。

    萧皇萧叶祈的性子极为冷漠,就是当初先皇驾崩也不见他面色微改。虽说当初登基的时候仅仅十岁,但其后宫早就备下了几位美貌宫娥,其后几年里,摄政王更是挑选了一些世家的小姐入宫,在其十五岁的时候也为他选了皇后。但,这位年轻的帝王似乎并不怕得罪这近乎掌控着他生命的皇叔,平日里极少接近女色,就是皇叔亲自送来的也不见得会碰一下。

    因此,虽说皇帝后宫空虚,大臣也一心希望自家的女儿有机会诞下龙嗣来使得家族兴盛不衰,但那位帝王其心之冷酷却世间少有,哪怕就是他们跪求陛下,那位年轻的帝王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目光淡漠得如同在看死人。

    而摄政王显然了解这些情况,除了每个月都不忘记将美貌的女子送进皇宫外,倒也没有强逼他如何如何。

    一些眼尖的臣子也似乎发现了,这位摄政王似乎并没有当真将皇帝当做傀儡,只是,很多的事情只是那位皇帝不愿意做,或许是,懒得做。他们甚至觉得,这位皇帝和先皇的性子可谓是南辕北辙,倒是和这微笑着却令人心寒,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摄政王,很是相似。

    虽然有人说这是皇帝是被摄政王教养长大所以性子有些相似,但暗地里,猜测皇帝其实是摄政王的私生子的人,不在少数。这也顺理成章地作为了当初摄政王屠尽皇室血脉却唯独留下这不惹人注目的庶子原因。

    祈瑞宫是萧皇的寝宫,由于他不喜人多的地方,性子又极为冷漠,因此,他的寝宫里,除了日常必须的清洁外,任何妃嫔皆不准接近。但是,三年前在皇帝十七岁的时候,曾有一位刚入宫的世家小姐仗着自己天生的美貌,自认可以将皇帝的心抓住,不甘心自入宫后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到,遂收买了常在祈瑞宫清理的宫婢,当夜就潜进了祈瑞宫之中,在龙榻之上脱衣解裳想要勾引萧皇。

    面对如此美色,萧皇面色不改,当即下令将那位妃嫔贬入贱藉,成了官妓,而他的家族也以行刺皇帝的罪名受审,最终念在其往昔功劳而免除一死,发配边疆,永不录用。而那位曾经帮助那位妃子的宫婢也当着众位宫婢太监的面,直接杖毙。

    此后,祈瑞宫也成了皇宫中的禁地。

    此时,禁地祈瑞宫里,走进了一个青年。

    那个青年身姿挺拔,头上束着紫金玉冠,窄袖束腰,领口处用着金线绣着双龙戏珠的图案,衣袖处镶着金色窄边。腰间束着黑金色腰带,脚下踏着黑色蟒靴。观其面目,只见其面目俊朗,五官有如刀刻,是一张令女子砰然心动的英俊面容。但他的目光淡淡脸带冷漠,身上有着长期处于上位者的贵不可言,明显的生人勿近更是增添了一份魅力。

    远远见到这位青年男子走进皇帝寝宫,侍卫们非但不去阻拦反而慌忙跪地,行为里更是显出对这个男人发自内心的敬畏。

    这个年轻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登基十年的萧皇,萧叶祈。

    走进寝宫后,萧叶祈的剑眉不禁微蹙,望了一眼龙椅上的男人,却也没说什么。

    “回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带着微不可查的关心。

    “嗯。”萧叶祈应付了一声,随意坐在桌案旁的椅子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一张奏折,轻轻敲打着桌案,那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些奏折都没有批阅。”

    “都是些废话。”萧叶祈毫不客气地道,“你要看得下去的话,自己批。”

    “我说皇帝侄子啊,这皇帝是你,不是本王。”那个声音里有淡淡的无奈和纵容,停了一会儿,道“见到人了”

    “嗯。”萧叶祈的目光明显一暖,语气里也多了几分缓和。

    “还想要那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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