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是想利用你保护我,可是亓御,我发现我并不是单单为着活下去跟着你,”话至此,谢陵手脚发麻酸软却仍旧挺直脊背,“这些日子我发现,我很想你,就像漠北望月遥念故乡的将士,也像傅府进学时翘首以待的宇文嵚,甚至能感同身受叶唤真的入骨相思”
谢陵记忆中的人很少,他能具体描摹这种心情的例子并不多。但他能想到都用上了。
亓御将手扣在谢陵后脑勺,使其贴着自己肩膀道“殿下觉得我撂下东突厥与吐谷浑慕容部来此,是何目的”
谢陵在亓御肩头嗫嚅“我想你告诉我。”他独下居州,如何能震慑的住已经归顺襄成王的地方官员。
“我不想你跟一群狼才虎豹赌忠诚,他们既畏惧我,我便站到你身边。”
“不管天下的水有多么浑浊,只要我能挺身而立,便一定会站在你身边。”
月渐西沉,烈风似刀,霜星一地,纵使外面的世界有多么萧瑟凄冷,只要他立身此世,任飓风凌冽刀剑锋利仍旧可护你不染凝夜紫,不闻折戟锈。
“那你呢”谢陵乐意此言,但不代表他能心安理得接受,“居州不算大州,仍旧以此态度迎我,可见地方对皇兄不甚在意,皇嗣不丰,眼下剩一个祸身的我,这些年来皇兄能坐稳皇是哪些人在付出代价,并不难猜。”
第37章 他看的开
亓御不管谢陵想到了多少,他只道“皇上当年敢做这个位子,你如何不敢”
为何不敢谢陵思量万千,此时非彼时,他亦非皇兄,他能利用的只有亓御的心意,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比不了皇兄的狠心他做不到无心的利用亓御。
“如果这天下真的要改姓了,谁又能拦得住”谢陵慢慢挣脱亓御的桎梏,继续道“两手无一物,肩不能扛一国之责,手不能提一国之重,这样的君主要来何用”
亓御有些郁闷,他辗转北面多日,待让宇文部暂时压下对宇文嵚与林硕一事动作,又牵线北军与鲜卑宇文部联合以抗东突厥与鲜卑慕容部,一遭忙活下来,日日苦恼如何同谢陵说清时下状况以及谢氏危急存亡,哪知谢陵如此看的开。
“皇上那里,我同傅许都会多加留意。”亓御能做只有这么多。
谢陵能坦然接受谢氏大厦倾颓,不代表做了十年帝位的谢阳可以吞下此果。
“你今日守夜吗”谢陵突然道。
亓御摇头“我不给殿下守夜,我同殿下睡床。”
本是要看笑话的梁公同襄成王世子杜秋鹜,笑话没看成,反倒被拦在刺史府外。杜秋鹜迎面一阵刺骨的深秋冷风,双颊如针刺入,顿时吸溜道“你不是说亓御不来吗这他祖宗的谁封了你的刺史府”
梁公双臂抱肩摩擦生热,待暖和一息道“这,下官明明接了信说,禁军清洗,东突厥与慕容部意联合,西南海崖又生乱,亓御走不开的,哪知这亓御如此悠闲乱跑”
跑也就算了,居然真的悄无声息到了他居州。真是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你祖宗的,当亓仪吃饱了没事干,还是觉得南衙与各地折冲府是摆设”杜秋鹜搁居州耗了这些时日,他老子要的钱粮还没个影,自己想入刺史府打个秋风,都让让亓御堵在门外了
“这禁军南衙不是当摆设了好多些年了”梁公可是知道不少折冲府对禁军南衙的牙璋兵符都是视若无睹。
“你祖宗的你还当病帝的南衙,眼下是亓御的南衙”杜秋鹜话说到嘴边,突然想起什么,心中大念不好,刚想抬脚溜走就被孙思清带人围了。
孙思清忍住不笑,少将军说有大鱼认死理,还真是。
杜秋鹜两眼一闭,完了居州的折冲府府兵是保不住了。亓御这厮亲临居州只怕是想拿居州折冲府杀鸡儆各地折冲府,他就不该跟他老子对亓御抱什么心思。还不如跟李荣业那个老贼扯磨银子,还没把主意打亓御身上,亓御刀子落得那叫一个干脆。
果真如杜秋鹜所想一般,居州折冲府倒了血霉,一千人丢了二百个脑袋。山北道十五府包括巴州在内一千二百人的上府,无一例外的收到了装稽首的函匣。与此同时,全国各地的折冲府都督们都收到来自中央督统亓御的亲笔问候。
“这可有足足五百多折冲府”尹沉水不可置信的听着宇文岁从宇文部得来的消息,“这五百多封问候信,亓御能写一封,我家财散尽”
宇文岁亦然一脸不可置信,只是默然看着他大哥。宇文岸不关心这些个,他关心的是宇文部与慕容部的斗争,眼下只有他二弟宇文岂在宇文部,他总是不放心。
“千金散尽还复来,尹道长的话一向滑头。”谢陵披着披风,身旁站着的亓御正边行边阅读一封书信。
“哼”清洗干净的尹沉水是一张瓷肌娃娃脸,动作皆带着稚嫩。他道“他以前那些书信就没自己正经画两笔”语毕得意的看了眼谢陵,好像再说我跟亓御比你跟亓御熟稔。
谢陵淡笑,只当没看见。
亓御抬起头却是看着宇文岸道“渊渊,你先行回宇文部罢。”而后才看着尹沉水道“好好看看你本家卢氏在做什么。”
尹沉水结果书信,越念眉拧的越紧“卢沅疯了还是王寒不带他玩了这死小子跟西南罗刹搅和什么这可是勾结外敌他不想活了”
“所以,我先从你本家开刀,你没有意见吧。”亓御淡淡道。
“我不管这些事,但是你从世家开刀,朝堂可还有人用”尹沉水跟亓仪一样是不着根的人,随了母姓尹,混迹江湖多年却也是知道朝臣大多都来自世家门阀。
“博山香院走一趟,不费事。”亓御不甚在乎,博山香院那些整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青山子也该出来溜达溜达了。
尹沉水不解,只是瞅了瞅谢陵“他谢氏呢”
亓御这可是打算朝政军政一把抓,相当于谋朝篡位,谢陵这谢氏皇嗣何去何从。
“你若不回卢家,便跟着谢陵去博山香院。”亓御岔开话题。
尹沉水却是琢磨不出亓御的意思,他绞着手指道“听你这话,是不打算跟我们一块”
亓御从身侧跟着的高胜寒处拿来一把胜邪宝剑,他将剑牢牢系在谢陵腰间,“谢陵,前路漫漫,我不能寸步不离你,胜邪替我护你。”
谢陵微微垂目,指尖抚 o 暗沉剑鞘上古朴厚重的花纹。军政、朝政一把抓,是多少枭雄权臣渴求的,可是真正做起来却是难于登天。
奈何俗世凡人只能看到权倾朝野的霸气,生杀夺予的张狂,却无人可窥探天阶乃是步步白骨,流血牺牲在权势的争夺战里最不值一提。
“此剑傍身,胜邪三尺。”谢陵含笑道。
尹沉水不等亓御回话,抢先道“你怎么不给他你的火枪”
亓御正要说的便是这个“火器,用好是利器,用不好便是凶器。你们带着也不安全。”
更何况,他从未倚靠火器制胜。
没有冥人出行的居州虽不如高京繁花似锦,倒也别有小城意趣。寒风凛凛,酒肆郭旗飘荡。入冬之景一向萧瑟清冷,百花杀绿芜枯,是再不过寻常的景状。
亓御皂靴踩在几片枯叶,一声枯响。送走谢陵与尹沉水,告别宇文岸后他便带着宇文岁见了杜秋鹜。
被关在耳房的杜秋鹜脸色如灶坑锅底,黑沉 yin 郁。尤其是见了关押他的亓御后,便更加浓墨不散。
“襄成王已经让巴州折冲府投诚了,杜世子呢”
亓御说着话,剑却是架在了梁公颈上。梁公身子抖如筛糠,双手合十拜佛似的求饶。杜秋鹜阖眼不答话,梁公觉着命悬一线,便也要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