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一下,泪水却流了满脸“福气”
徐紫雾脸色几乎有些怜悯“你看不透,那就看不透吧。”
白夫人缓缓走近他,跪了下来,眼泪越流越多“我有身孕时,你也曾请巫祝百般献祭,祈祷平安。阿檀落地时,你也曾日日抱着他不放,满口傻话那些话中,难道就没有半句是真么”
徐紫雾沉默片刻,才低声道“在那一刻,自然是真的。”
白夫人俯身痛哭“你武功天下第一又如何养出诸多奇蛊又如何手下教众万千又如何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
徐紫雾闭上眼睛“此刻说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了。”
话音未落,猛然睁眼,脸上忽然浮现狰狞之色“你”
白夫人从他怀里抬起头,怆然道“养蛊养蛊,养到头来,也不知是人养蛊,还是蛊养人”
徐紫雾抬手扼住她的咽喉,却手臂发抖,怎么都钳不住。白夫人一根一根掰掉他的手指,猛地抽出手。
只见她中了羊刃的那只手上,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细巧匕首“涂了药的。药方还是你给的,这只“蝎尾”,也是你送的。”她退了一步,看着羊刃的反噬的黑气弥漫到徐紫雾脸上,静静道“去和阿檀作伴吧。”
徐紫雾看着她,最终轻轻叹息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脸上黑气渐渐褪去了,人也没了声息。
白夫人在他心口和脖颈处探了探,慢慢抽回了手。她起身回头,看着山间云雾翻滚,然后抬起手,将那把匕首丢下了悬崖。
山风凛冽,宁舒见她站在崖上,不禁害怕起来,高声叫道“姨母不可”
白夫人闻声,转过头来,淡淡地看了宁舒一眼,脸上已经全无先前的悲恸。她一个人走下来,将徐紫雾艰难地拖到松树间,用剑掘起地来。
宁舒跑过去,想要帮忙,却听她声音平淡“站远些,他身上有毒。”
韩旷伸过手来,将宁舒的手握住了。两人看着她一个人默默将徐紫雾埋了。最后落土时,白夫人捧土的手停顿了片刻,才将土撒在徐紫雾脸上。
所有这一切都做完,她手上的黑红之气也几乎都褪干净了。宁舒小声道“姨母霓不小心飞走了。”
白夫人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韩旷,冷笑道“败家子。”
宁舒吃了一记狠骂,神色反倒自在了些,关切道“那您身上的傀儡蛊”
白夫人理了理袖口“不碍事,有虹在我身上。”她看了一眼韩旷,淡淡道“你的蛊解了,帮我杀人那事,自然也就算了。我这就要走了,但那三个人不能留在这里。你毁我两只要紧的蛊虫,作为补偿,就替我把他们处理了吧。”
韩旷眉头一皱,宁舒却轻轻摇了摇头“姨母的意思是,怎么对他们,你自己拿主意。”
韩旷这才反应过来。见白夫人似乎对宁舒有话要说,于是主动走远,去看那几个伤者了。
白夫人脱下道士的外袍,顺风一丢,那衣裳就飘悠悠地被吹走了“你要问什么,一并问了吧。”
宁舒踌躇片刻,终于开口“您既然一早就决定自己要杀他,为什么还要我”
白夫人用手指轻轻梳着自己的头发“自然是以防万一。你能伤他一分,我杀他便容易一分。”
宁舒伤心道“哪怕我死了”
白夫人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会死”
“因为你”
“我不过是吓唬你。”白夫人平静道“一个人心中有所挂念,哪有那么容易甘心就死。你生 xing 随和,但自有底线,只消将刀子架在颈上,我不信你会束手待死。退一万步,就算你不争气,妙音也会动手的。”
宁舒震惊道“妙音是你的所以这都是算计好的你你就不怕中间出了岔子万一方才你没能杀他”
“没有万一。”白夫人挽起头发“你自己说了,都是算计好的。”
“可人心不是棋子。”
白夫人叹气“是啊,所以摆布起来,可比下棋难得多了。”
宁舒低声道“我还是有许多不明白。只是往事已去,姨母,就不要伤心了”
白夫人凝视着他“心死之人,何来伤心之说。小舒儿,姨母只有一句话要同你讲。人心难测,别将自己的真心,系在任何身上。姨母吃过的亏,不想你再吃一次了。”
宁舒却摇摇头“认定了一个人,其实只是我一个人的事。至于那人如何,那是他的事了。”
白夫人摇头“你终是吃过的苦头还不够多,罢了。”说着向山下走去。
宁舒急道“您要去哪儿之后怎么办”
白夫人语声平静“回去。把半夏的墓迁了。这么些年孤零零的,委屈她了。”
“嗯还有”
“我这张脸当然也不是真的。”
宁舒不解道“那姨母真正的样子”
白夫人微笑道“你和你娘有八九分像,我和你娘是双生子。”她叹了口气“可惜,你 xing 子像她更多些。”她最后深深地看了宁舒一眼,转身离开了。走到远处,忽然从怀中掏出什么,向身后抛来。
宁舒接住,发现是满满一袋金珠。
他鼻子一酸“姨母”
白夫人挥了挥手,瘦弱的身影消失在了松石之后。
第48章 上
山顶手脚俱全的只有宁舒与韩旷。面对三个昏迷带伤的人,两人都有些一筹莫展。倚玉药效太强,也不知这些人何时才能醒来。若是留在山上,这里没吃没喝,只有一座带毒的新坟,这几人又伤重难以下山,等于是要他们闭目待死了。
于是实在没有办法,只得两人负着三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走。
唐磊是个胖子,张蔚也生得不矮,这两人都被韩旷扛在了肩上。最轻的沈潇,被留给了宁舒。
两人慢吞吞地走了一段路,宁舒突然想起叶小姐还不见踪影。不过依照白夫人做事的方式,她应该还是平安的。自己与韩旷都找不见她,孟连山就更找不见了。最好那人能同徐紫雾一样早点儿内力反噬,就省得韩旷心心念念他那报仇的事了。
这样分神,脚下便是一滑。韩旷始终留意着宁舒,见他不稳,赶忙眼疾手快地将人拽住了。看了看几乎直上直下的路,韩旷皱眉道“要么你且在这里歇着,我背这两人下去了,再上来接你。”
宁舒微笑道“在你眼里,我的功夫就那么差”
韩旷耳朵微微发红“倒倒不是,只是不想你累着。”
宁舒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韩旷望了他一会儿,忽然凑过来,轻轻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吻过了,咳嗽一声,仰起脖颈,中气沛然地长啸起来。
宁舒嘟囔一句“好吵。”自顾自将沈潇又往背上颠了颠,在长啸声中小心翼翼地往下。没走几步,便听得背后一声叹息“原来是你。”
宁舒一愣,随即恭敬道“沈前辈,您什么时候醒的。”
沈潇道“他要你等在这处时。你且将我放下来吧。”
宁舒面皮虽厚,但此刻不免仍有几分尴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