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片刻,韩旷已与妙音过了七八招。因他出招迅捷,妙音几乎不能拨琴。几式绵密急招后,韩旷举剑猛然斩下。妙音下意识抬手用琴抵挡。却听啪地一声轻响,天魔琴斜斜裂做了两半。
妙音使连退十数步,既怒且惊“阁下究竟何人”
韩旷却不答话,只是再次默默举起了剑。宁舒望见他的双眼,心脏重重一沉。
那双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眼白已经全成了血红之色。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一阵咯咯的娇笑声。天上的云慢慢把月亮遮住了。山坡落入 yin 影,这笑声越发显得鬼魅一般。
妙色使的影子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她踩出的每一步,身上的合欢铃都应声而响,密密地扰人心绪。
宁舒深知韩旷如今境况危险,偏偏妙色修的又是乱人心智的媚功。他当机立断,大声道“妙色使,好久不见,你今日身上倒是香气缭绕,闻起来比那一日可好多啦。”
妙色嘴角微微一抽,却不理宁舒。兀自踩着惑人心神的铃声,绕着韩旷缓缓行走。
宁舒全身经脉麻痒之感越来越重,心中也越发焦急。他深知妙色急躁又狠毒,若一时制不住韩旷,接下来不知要用上多少毒辣手段。且韩旷与自己全然不同。自己是徐紫雾所要的人鼎,未被送至那教主跟前时,尚且能够平安。但韩旷不是徐紫雾所需,妙色并无顾忌。
一念及此,顿时下定了决心。
他这边巧舌如簧,专挑妙色在意之处着意惹对方生怒。果然,未说得句,那妙色便停下脚步,冲妙音厉喝“你是聋了么”
妙音颇为 yin 森地望了她一眼,向着宁舒冲来。
哪知一直持剑不动的韩旷也飞身冲来。却在行至一半时被妙色挡住了去路。两人顷刻间动起手来。
妙音行至一半,望见宁舒警惕的脸,狞然一笑,忽然抱起半张断琴,五指狠狠一抓。
那边韩旷身形一僵,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如山倾,倒在地上。
宁舒怔立当场,手中长剑几乎滑脱。
妙音的魔琴是与人内力相拼。这一式出手,自家也抵抗不住,嘴边涌出血来。
妙色丢下倒在地上的韩旷,走到妙音身边,居高临下地丢下一瓶丹药。
宁舒向韩旷跑去,可惜没到近前,便被妙色拦住去路。
妙色露出一个艳丽的笑”宁公子,虽然教主要的是活人,可没说送过去前,得将你舒舒服服地供起来。让你吃点苦头,想来他也不会怪我。“
说着,自腰间掏出一枚黄珠,夹在食中二指间,向宁舒手上皮肤探来。
宁舒勉强躲了几步,被逼到一棵树前,再无退路。眼见妙色狞笑冲来,忽然眼前一闪。
却是韩旷不知什么时候起身,持剑拦在了自己身前。
妙色惨叫一声,捂住手腕。
宁舒却没心思去看她。
他目光落在韩旷颈侧,眼睁睁地看着一只黄色小虫,钻进了韩旷跳动的皮肤。
第22章
韩旷全身一僵,很快颤抖起来。
宁舒咬咬牙,忽然掏出方才在一个教众身上搜到的铁丸,狠狠向妙音使丢去。铁丸擦着妙音耳畔而过,撞在树上,砰地一声炸了开。
坡上顿时浓雾缭绕。
宁舒掩住韩旷口鼻,憋着气,连滚带爬向坡下奔去。
那儿有一条河。虽不宽,但水流既深且急。宁舒拉住韩旷跳进去,两个人立刻被水挟裹着冲走了。
韩旷被冷水一激,人似乎清醒了一点,只是兀自咬牙,身上颤栗不停。宁舒在水中抱住他,低声道“此中无我,此外皆魔。魔非真魔,静心得脱。气聚百会,神凝丹阳,抱元守一,物我相齐”
韩旷闭上眼睛,渐渐安静下来。
宁舒脚下踏着水,一面安抚韩旷,一面艰难地辨认四周。
水流将他们冲到了一个极大的洞穴之中。宁舒拖着韩旷游到岸边,将那人费力地负在背上,走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狮子山周围多奇峰秀水,更有一处幽深的天然溶洞。水流自外而内流入洞中,在山洞中分成数十股,向山峰内淌去。宁舒耳朵动了动,仔细辨认着分流的水声,寻着水声最急的一条路走了上去。
岩洞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走得磕磕绊绊,脚下却始终没有分毫犹豫,耳朵则全心全意地留意着水流的动静。
这般越走越觉得呼吸艰难,直到几乎喘不上气时,他爬上一个狭小洞口,将韩旷拉了上去。拨开枯藤,空气忽然为之一清。
只见前方赫然是另一个大洞,洞口静潭雪白如镜,映着天上朗朗月光。
宁舒脱力地跌在地上,翻过身来,贪婪地大口呼吸着。
韩旷在他身边,咳嗽了几声,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虚弱“这是哪里”
宁舒翻身坐起,去 o 他的脉,脸上重新露出忧色“你现下感觉如何”
韩旷闭上眼睛“钻心噬骨。”
宁舒叹气“那蛊的名字就叫噬骨。是合欢教养出来用来折磨人的玩意儿。起初每隔十二个时辰发作一次,若不想法子解了,渐渐发作时间越来越短,疼痛昼夜不停。中蛊者无法入眠,渐渐油尽灯枯而死”他低下头“是我连累了你。”
韩旷此时蛊虫发作已不像最初那般剧烈,听闻此言,竟然很轻地笑了一声“你帮我从孟孟连山那里捡了条命回来何谈连累。”
宁舒听他这样讲,心里却越发不好受“不过你放心。这蛊能下也能解只是要难为你再忍些时候了。”他借着月光去看韩旷眼白,见虽然仍有些红,到底血色褪去了不少,于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祸福相依,你中了蛊,一时无力运起内力,经脉上的险境倒是意外化解了。”
他四下望了望,跑到洞壁前,伸手敲敲打打。
韩旷艰难地扭过头,不明所以地望向宁舒“你做什么”
宁舒并不答话,只是嘴角微微渐渐翘起,扣开了洞壁上的一块石头。石头后竟有个洞。
韩旷看着他变戏法似的从洞里掏出了毯子,匕首,火镰甚至还有一捆柴。
见韩旷神色茫然,宁舒解释道“去年躲一个仇家,在这儿窝了半月有余。”他眼睛弯了弯“总算又派上用场了。”
韩旷靠在洞壁上,看宁舒跑来跑去地升起了火,将身上的湿衣服全都脱掉了。他自己脱干净了还不算,又转身对韩旷道“快把衣裳脱了烤烤。”
韩旷闭着眼睛,一声不应。
宁舒伸手 o 他脉息,却瞥见韩旷发红的耳朵。他心中好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若真的受了寒,明日有你的罪受。”
说着伸手去解韩旷的衣带。
韩旷撑不住,终于睁开眼睛“我自己来。”
宁舒把衣裳架在篝火边,抖开毯子递给韩旷。自己则在火边搓了搓手。他肤色本就白皙,此时长发披散及腰,通身赤,站在月光之下,篝火边上,好似山野中的精魅一般。
韩旷看见他扭头望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泛着和洞口深潭一般无二的清光。
山风冷冽,韩旷却觉得才刚刚安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