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时不大懂事,所以童子功如今也不剩什么了”他低低笑了一下“见了你的功夫,心里头不免生出几分怀念罢了不过你那功夫仿佛练得不太得法。明明是十成的内力,对敌之时倒好像只能使出三四成”
韩旷盯着他的目光越来越紧“你可知此中关窍”
宁舒拾箸吃菜,慢悠悠道“我又不是神仙你真不尝尝这菜满金陵找找,煨鲜菱这家的最好。且菱角只在这一季吃,过了这一季,这一城,再想吃时,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盐水鸭与美人肝其实秋时为佳,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不点。苋尖虾米别有风味,那凤尾虾更是不吃可惜。芦蒿香干也是此处一绝”
他边吃边说,嘴里没有一刻闲着。
等想起来抬头看一眼对面,才见韩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喝起酒来。
他饮酒仿佛饮水,宁舒几乎有些痛心“京清宜就河鲜细品。如你这般牛饮,简直糟蹋了那壶墨露酒。”
韩旷放下酒杯,讽笑一声“黑乎乎甜滋滋的,这哪里像酒。”
宁舒劈手将酒壶夺过“不会喝还是算了,你自去门外要碗冷水吧。”
韩旷默然半晌,突然道“江南的酒,终究不像岭北那般烈。想图一醉,也是不能。”
宁舒有些诧异“这话不像能从你口中说出来的。”
韩旷低头,哂笑一声,手指搭上了刀鞘“那我该讲什么”
宁舒想了想“你该什么都不讲,冷笑一声,坐在那里不再说话。”
韩旷这一次真的笑了。虽然既微且浅,但他这样一笑,原本冷硬的脸便柔和了些许,瞧着面相也不那么凶了。
宁舒见他笑,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好,你肯多笑笑,别人瞧你便心情好些。心情好了,自然肯与你方便些。成日苦大仇深的,还未讲话,便要先结下许多莫名其妙的梁子”
韩旷敛了笑,静静道“你若有一个大仇家,功夫既高,势力又大自己日日日日夜夜思量报仇不得,便再也笑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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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舒想了想“其实我也有仇家。我也日日盼着那些人死了才好。可是时日一久,倒也没有最初那般噬骨锥心,咬牙切齿了。”他沉吟了一下“仇也分是怎样的仇。将心比心,若我至亲至爱为人所害,我也要拼将 xing 命不要,拖对方一起下阎罗殿的。”
韩旷低声道“不错。”
宁舒细细看他神色,斟酌道“不过报仇的法子很多。杀人未必只凭功夫”
韩旷摇头“有些仇,不是单单取了取了对方 xing 命就能了断的。”
宁舒叹气“这倒也是话说回来,你那仇同华山派有关系么”
韩旷抬头看向他“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宁舒心念急转,面上却神色不动“我与华山有渊源,自然不希望有人同他们为难”话一出口,心中到底生出了一点儿惘然“虽然他们恨不得,同我没有半点儿关系。”他沉默片刻“罢了,多思无益。”他将残酒尽皆倒了出来,一饮而尽。
韩旷淡淡道“你不必烦恼,我那大仇家不是华山派的。”他犹豫了一下“家慈姓韩。”
宁舒的眼睛慢慢睁大了“韩难道是韩零露前辈”
韩旷语气平静“正是。”
江湖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大者九州十方,小者可能就是一门一派。华山派这种内外门子弟众多的大门派,自然就是一个小小的江湖。
宁舒曾听太师父说起过,这位韩师伯身世很是坎坷。加上 xing 情和容貌的缘故,在门中一直与众人格格不入。及至后来艺成下山,因情争与同门师姐相残,之后便杳无踪迹了。江湖上关于她的传言很多,真真假假,难以辨认。唯有两件事似乎确是真的。一是她杀了当年抛弃自己师父景妧的负心汉,二是她划花了自己师姐欧阳菁的脸。华山派门规众多,同门相残,肆意杀人都是大忌。故而门中长老曾下山寻她问责。可是韩零露拒绝归山认罪,最终逃脱,不知去向。其后数十年间,江湖中再无此人的消息。
宁舒压下心头的震惊,强自将线索梳理了一番“所以你所习练的太玄真经,是韩前辈当年从门中带走的”他沉思了片刻,忽然起了好奇心“那你爹是谁”
韩旷皱眉。
宁舒轻咳一声“罢了。我就顺嘴一问。那你的内功难道没有得过韩前辈的指点么”
韩旷摇头”她那时已不在了。”
宁舒见他不多说,便也识趣地不再追问。他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拍手道“妙啊那你我若论辈分,岂不是师兄弟了”
韩旷微微一愣。
宁舒话一出口,神色忽然黯淡了一下。
他两个对着沉默了片刻,宁舒突兀道“你来金陵,不光是因为与我绑在一处的缘故吧。”
韩旷点头“正是。此处有一场热闹”他慢慢握紧了刀“那个人,想必会来。”
宁舒正说什么,忽听得外面一阵喧嚣。隐约听见“搜人”“不是这间”之类的字眼。
宁舒向韩旷望了一眼。忽然起身上前,钳住他手腕。
韩旷归然不动,蹙眉道“你做什么”
宁舒低声道“不想惹麻烦就听我的。”说着不由分说,把人往床上带去。
韩旷会意,当即从善如流。
二人滚入床中,将半幅床帐放下。
宁舒摘下冠带,一头鸦羽似的乌发立刻铺了满床。他将外衣甩脱,中衣褪掉一半,手臂环住韩旷脖颈,高高低低地哼叫起来。
韩旷似乎一时无措,只知道压在他身上发愣。
须臾间外头的呼喝声近了。宁舒见他仍然木桩似的,只得凑近他耳边催促“腰上快动一动”见韩旷仍然毫无反应,焦急道“你那日的本事呢好师兄,随便你拿我当谁”
却见韩旷非但不肯上道,反而抬起身子去抓手边的刀。
宁舒心中焦急,强行将他拉下,一口亲在了韩旷嘴上。
这一下不小心亲得重了,似是激起了对方的凶 xing 。韩旷不由分说地张嘴便咬。
宁舒唇上吃痛,立刻挣扎躲避起来。可韩旷一反常态,死死将他压住。宁舒好容易偏开了头,颈侧肩膀又在劫难逃。
正是一团混乱之时,房门开了。
隔着帐子,宁舒能隐约瞧见外头的人影。他立刻捏起女声哭叫起来”郎君好郎君奴家才梳笼,经不住这个啊郎君,奴家疼得受不住求您怜惜救命,救命啊”
他做戏做得情真意切,身上的人非但不知收敛,反倒似乎疯得更厉害了。
外头 gui 公一叠声地解释“楼中都是寻常客人,委实没有大人们要找的那位若有,小人一定通报”
外头的人终于走了。 gui 公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宁舒止了叫,在韩旷手臂上掐了一下“行了,人已经走了。”
韩旷似是终于回过了神,颇艰难地撑起手臂。